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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左右张望一眼,道:“带我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处卧室,王司吏解释道:“这就是天一道道尊天玄子的下榻之处,学生特地叫人在外头守着,亲自进来搜查,大人请看。”

走到一处书柜前,王司吏道:“这里有一排书柜,一开始,学生觉得奇怪,这老道莫非还看书不成?于是随手捡了几本看了,除了几本道经之外,这书柜中居然还有三字经,学生就更生疑了,这三字经是启éng书物,老道放这种书在这里做什么?学生便尝试将这书柜推开……”

王司吏尝试将书柜向边上推开,随即,一个半人高的éndong出现在柳乘风眼前。

王司吏道:“大人请进。”

柳乘风按剑弯腰钻入dong中,里头却是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王司吏点了灯,昏暗的光线之下,已经可以看到密室的样子,这是一处佛堂的布置,有供案、屏风、甚至还有几个青面獠牙的雕像左右矗立在供案边上,最醒目的,莫过于一尊大佛了。

这佛高半丈,由湿的密室,似乎有些斑驳。

柳乘风定睛端详,随即道:“这就是摩尼像?”

王司吏点头,随手拿起供案上的两本手抄书来,道:“这里还有光明经和摩尼明尊经,请大人看看。”

柳乘风随手翻开看了两下,脸sèyin暗不定,随即道:“这就没有错了,这些人果然是明教余孽,只是可惜走了那个和尚。”

王司吏道:“这儿是天一道的窝点,只是不知天玄子现在逃到了哪里,若是能拿到他,想必也能问出点东西来。”

柳乘风点头,道:“立即着手拿捕,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拿住,线索就在那个和尚和天玄子身上!至于这佛堂,暂时不要动,派人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出。王司吏,建功立业只在今朝了。”

王司吏也大是兴奋,一辈子庸碌无为,埋首在这案牍上,建功立业四个字,从前想都不敢想,可是如今,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

“大人,小人还找到了这个东西。”王司吏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cu出了一份布帛来,布帛中,明显有墨迹存在,只是这布帛似乎过于久远,已经有些发霉,却因为保存妥当的缘故,总算还能辨认出布帛中的字迹。

柳乘风接过布帛,看了里头的字迹,脸sè微微一愣,随即道:“这……”

王司吏兴奋地道:“大人,一点都没有错,这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手迹。”

柳乘风倒吸了口凉气,太祖皇帝的手迹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这里头的内容。

洪武皇帝写这书帛的时候,想必还没有一统天下,也没有称帝,身份只是个吴王而已,这是洪武皇帝写给当时已经称帝的小明王韩林儿的奏书。

里头的态度十分诚恳,若不是王司吏提醒,柳乘风绝对不会想到,朱元璋会用这种口wěn与小明王韩林儿写信。

信中不但向小明王称臣,更是以教徒的名义向明王恭贺寿辰,甚至言辞之中隐隐有阿谀之意。

无论当时的朱元璋写这一封奏书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或者是为了韬光隐晦,或者是摄于小明王韩林儿的威势,这里头却暗示了一个内容——朱元璋在明教中的身份。

身为明教教徒,得到天下之后,却下令严禁明教。这件事一直是朱元璋最为忌讳的事迹,以至于修明史时,明史对这件事也是忌讳莫深,而现在这份奏书却揭示了这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柳乘风将奏书小心封好,道:“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得提起,我会呈报入宫,陛下见了这份奏书一定会龙颜大悦,到时自有封赏。”

高兴是肯定的,想必朱元璋继位之后,一定派人四处搜索这份奏书,生怕这奏书公布于众。虽说到了现在,历代皇帝对这份奏书已经看得淡了,可是这东西毕竟有点儿犯忌讳的,若是落在一些luàn党手里,甚至可以用来当作质疑大明合法xing的工具。朱佑樘若是见了这份奏书,只怕也非要松一口气不可。

……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呆子碰愣子

小心翼翼地将布帛收好,柳乘风心里不禁对朱元璋大是腹诽,人家写奏书,你也写奏书,人家用纸写,你丫的嫌不够庄重,硬是用布来写,这纸张几十年之后早已化为了灰烬,偏偏你还要留个证据下来

不过这一份奏书的出现,还有这佛堂密室,也证明了天一道的天玄子在明教中的地位不低。提供

明教内部组织极其严密,对柳乘风来说,那些小喽喽就算拿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突破口是在天玄子这样的人身上。

拿住了天玄子,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只是不知陈泓宇那边能否将天玄子拿住,若是能拿住了,明教的面纱就可以揭开一角了。

坐在天玄子的蒲团上,叫人上了天玄子寻常喝的茶,外头的天一道骨干已经清剿了个干净,全部被押进了空置的房间里,许多地方仍然在搜查,过了片刻功夫,又从后院的库房里搜出了些东西。

柳乘风到了库房,王司吏此时已是又累又倦,迎上柳乘风道:“大人,这里发现了不少天一道的银钱,满满一个库房,好东西也是不少,学生算了算,至少价值白银十万。”

“十万……”柳乘风倒吸了口凉气,可是随即,也就不觉得吃惊了,毕竟这天一道盘踞了这么多年,在码头处敲诈勒索,四处敛财,再加上许多香众的贡献,全盛时门下香众足有数万,要敛十万两白银的财富倒也不算是困难。

柳乘风此时却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

王司吏道:“大人在想什么?”

柳乘风道:“想必这明教有人资助。否则只一个窝点就积攒了这么多钱财,却一直囤积存放于此。可见他们并不缺钱,资助他们的人可能财大气粗,以至于这点钱都未必看得上。”

王司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十万两白银,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可是如柳乘风所说,这些白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攒下来的,若是明教当真无钱可用,这些钱自然而然不会随意放在这库房里,除非……

王司吏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身边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大人。就算明教背后是宁王,只怕也未必能这般财大气粗,难道还另有其人?不知是谁,竟这样的大胆。”

柳乘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时月sè如钩,天空中仍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王司吏陪着柳乘风走到天井边上,周遭都是忙碌的校尉。柳乘风道:“问题的关键还是那个天玄子。若是能拿住,你我又是大功一件,陈泓宇那边怎么还没有人来回报?”

柳乘风的话音刚落。一个校尉小跑过来,在黑暗中大叫:“大人……大人……”

柳乘风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校尉循声过来,行礼道:“被天玄子走脱了……”

“走脱?”柳乘风脸sè一沉,道:“不是说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正在追赶吗?怎么会走脱?这么多人,连一个老道也拿不住?”

这校尉苦笑,道:“不是弟兄们不尽力,只是那道人一路跑到了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寿宁侯的门人见是他,开门放了他进去,陈总旗闻讯,立即舍了运河的和尚,骑着马要去与寿宁侯家的人交涉,谁知道寿宁侯张鹤龄亲自出来,非但不肯交人,还说天玄子是得道高僧,有他作保,断不是什么反贼,是我们锦衣卫这边污蔑,陈总旗还想再说,却给寿宁侯张鹤龄打了一巴掌,那张侯爷说,便是柳大人去了也是这句话,天玄子是他的客人,只要在侯府一日,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柳乘风的脸sè冷冽下来,眯起眼睛道:“陈总旗挨打了?现在人在哪里?”

校尉道:“陈总旗怕天玄子逃脱,虽不敢进侯府,却还是让人守在了侯府的前门、后门,一旦天玄子出侯府,就可以动手拿人。”

柳乘风点点头,不禁对王司吏苦笑道:“看来要拿这个天玄子,也没这么轻易。”

王司吏道:“大人,据说寿宁侯张鹤龄与天玄子关系莫逆,张鹤龄又笃定黄老之术,时常向天玄子请教,他又是皇亲国戚,若是不肯交人,岂不是……”

柳乘风沉着脸,看了看暗淡的夜空,月朗星稀,这天sè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让人生出几分压抑之感。

寿宁侯张鹤龄的身份在京师之中可谓卓然,他是张皇后的同母弟,此时张皇后的父亲已经故去,留下的只有两个兄弟,自然待他们极好,而朱佑樘对这两个小舅子也多为纵容,其实早在柳乘风摆字摊时就曾听说过这么两个国舅,这一对兄弟因为得宠,把紫禁城当作走亲戚一样,非常随意,以至于夜宿于紫禁城,也无人敢管。

而张皇后虽然明知这一对兄弟行为有些放dàng,可是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也多有庇护,就这么个人,绝不是善茬,此时连柳乘风也不禁犹豫,事情牵涉到了国舅,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王司吏的脸sè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国舅的份量,尤其是在这弘治朝,国舅只有这么两个。陛下的亲戚并不多,虽说天家亲情凉薄,可是因为独宠张皇后,这一对国舅自然成了无人敢去招惹的瘟神恶煞,现在要去拿人,就势必要通过国舅,可是这国舅肯把人交出来吗?

原以为见到了曙光,谁知一个国舅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折腾了一夜,结果却落了个一场空。

王司吏道:“大人怎么想?”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想?还能怎么想?把人家老窝都端了,难道最后关头还要放弃吗?走吧。给我去备马,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寿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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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侯身为张皇后的同母弟。身份显赫,因此侯府与东安门离得并不远,侯府的规格也极为宏大,磨砖对缝的灰sè砖墙簇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è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

过了中门。迎门便是一道影壁,瓦顶、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中心一面粉墙,无字无画,像一片清澈的月光。影壁的底部,一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龙般屈结而上,攀着几茎竹竿,缠绕着繁茂的枝干。绿叶如盖。葴蕤可连接地面,每逢春夏,紫花怒放。垂下万串珠宝。只是这时正是入冬时节,影壁上并看不到这盎然的春意。

影壁和大门之间,是一个狭长的前院,乃是门房和外客厅所在,此时门房已经亮了灯,两个门子出来悄悄打开一点儿门缝朝外头瞄了瞄,随即一个门房冷笑道:“这些不知死的校尉,只怕咱们侯爷下手还是轻了些,他们到现在还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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