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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话 别离惘消问 戏语恐成谶(1 / 2)

锦绣城外官道旁杉树林中,气氛紧张的将高悬明月都隐在云彩之后,杉树重叠的影子时不时闪动着,可怖地投在林中众人身上。舒虺璩丣清绸扶着半夏,惊恐地瞪着那悠闲倚靠在树干之人,而骆锡岩更是捏紧拳头垂在身侧,指骨颤抖到发白也不敢轻举妄动,贯墨笑着抹去唇边血迹,淡然道:“师父教养之恩,贯墨此生无以为报,这命交还予师父,徒儿省得。”

言罢,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又接着道:“然,徒儿之心之命却不可自弃,以往是一个人,但现今我无论如何都要护得锡岩周全。”

贯更似怒极,抬掌往贯墨头顶拍去,骆锡岩眼疾手快地架起一臂,横住那去势。贯更不曾想,这般青年竟内力修为不容小觑,自己生生被他截了,心中一番思量,另一掌也紧随而下,果然骆锡岩在意贯墨,上了当去拦。

这一扭转间,左侧腋下脉门便露出,贯墨大惊,猝然起身,想以己之躯护住骆锡岩。却不料贯更唇角轻笑,转而袭向骆锡岩右方,那处虽不是什么弱处,但由于骆锡岩见贯墨动作,分心散神也没顾忌那么多,只想着不伤到贯墨,于是被重重一击,飞出数丈倒地不起。

“呵呵,是有点资质,运气也够好,不过就是太笨了些。”贯更鼻尖里哼气,那笑里没有温度,全是不屑傲慢。

“即刻起,我便不再是风影楼之人,也不再是……”因怕再引骆锡岩入战局,贯墨不去扶他,话音未落便觉腰腹剧痛。

“不再是什么我告诉你!即便你逃了或者死了,你都是我贯更的徒弟!”贯更怒极,咬牙切齿地似是恨极。

“啊……师父,看在这么多年,大事小事我从未忤逆您的份儿上,放过我们吧。我从未求过您何事,只此一件。”贯墨额间沁出薄汗,自己竟没有察觉被下毒,这不是慢性的,发作极快,转瞬便五脏六腑如刀绞般,疼痛难忍。

“你和雅儿是曾是我最爱的徒弟,天赋好,聪明伶俐的。呵呵,我贯更是做了什么孽,活了大半辈子,竟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墨儿,你错了,你从来不是替我做事,你只是在替你自己报仇。”贯更仰天长啸肆意笑着,完全不把骆锡岩小动作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回忆起。

“师父……您这是何意!”贯墨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彷佛一个自己重来不知的命途即将开启。

“呵呵呵,没什么,你跟着我慢慢的就会知道。你以为雅竹在那欢情中,我就不知晓么。你以为他会不知晓我已知情么呵呵呵,人呐,谁能活的那般通透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许你什么总之,雅儿我能放过他,你我是绝不会放的!”贯更眼眸漂亮至极,和贯墨的有些像,只不过被怆然的一片伤感笼罩,淡淡的看不真切那里藏着些何物。

“不可能了!我不再做那些污垢之事,够了!若此番不能离开,我便是死也不愿再回风影楼中一步!”贯墨捂着腹部,朝骆锡岩摆手,示意自己无妨让他不要过来。

“死呵呵,死当然容易了,我偏不要你死。要知道,活着才是最难的,背负着所有活下去,更是难!”贯更沧桑道来,无尽心酸。

正在这时,骆锡岩提剑扫来,带着寒光闪动,直直地向贯更后心刺去。贯更何等精明,不消回头便躲过,早已打探得他有绝世好剑,也不拿手去挡那剑刃,只是笑道:“那简大侠的内力,全灌予你,只怕是毫无用处,也不会用吧”

“是么!”骆锡岩本就两手准备,猜的他不敢靠近剑气,早手握成拳砸去,贯更不提防正巧撞上!

贯墨大惊,腹部绞痛让他站立不住,勉强提了真气趁此时机一同攻去,贯更应对不急,一掌与骆锡岩内力相拼另一侧还得防着贯墨,着实费力。

“你要不孝么”贯更见贯墨嘴唇发紫,中毒也有些时候,再不救治恐要白白送了条命。“墨儿,你此时收手尚有回还之处,那毒……”11fib。

“师父要放过我们么”贯墨抖着声道,那毒有解,可需些时候,那颗能解百毒保命丹药早已给了骆锡岩服下,再无第二粒。

“贯墨,你中毒了!”骆锡岩察觉贯墨神色不对,但也才知晓是中毒之缘故,大为担忧。

“锡岩……”贯墨拼尽全力,那毒素涌地更快,瞬息间往心脉而去。贯墨也不受控地眼前一黑,往后仰倒。

骆锡岩见贯墨倒下,连忙收势要去扶住他,可贯更却不以为意,猛力击中骆锡岩,霎时被甩到树干上,连撞断几人合抱大树才停下,止不住地咳出献血:“贯……墨……”

“骆大哥!”清绸流着泪跑过去,抱住骆锡岩手臂道:“骆大哥,你怎么样!”

“我……去看贯墨。”骆锡岩受了内伤,好在雄厚内力护体,也无性命之忧,只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句。

绣绣众上气。“如此还想与我交手呵呵,黄毛小儿,让你爷爷再教你几年也是一样!”贯更笑着,将贯墨揽进怀里,喂了粒药道:“我的徒儿我自然会疼,倒是你,盟主令到底在哪!快说!”

“我真的不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骆锡岩迅速将内力在体内四处油走,去探那震伤的经脉。

“那留你也无用,等墨儿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就是天下第一了,哈哈哈。”贯更将贯墨轻易抛起,身后的黑衣人接住,麻利安顿好。

“无情无义前辈,咳咳,若真是成了那样,贯墨过的会开心么。前辈你是这样吗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看到他受苦受难,你心里就没有点难受”骆锡岩微闭了眼,没那么急躁,心中沉静下来,细细地修复伤处,只是想到小宝可能是贯更之子,嘴上胡乱说着拖延时间。“他明明知道是你亲生骨肉却不敢靠近你,对你敬畏对你心生崇拜。可是你呢,生他却不养他,放到江湖之上任人欺压,武功再高又有何用,真的会高兴么”

贯更怔住了,难道贯墨早已知晓是了,这孩子心思缜密,明察秋毫之末,自己让他去办的件件琐事,联系在一起不难推出。怪不得刚交手时眼中全是不舍之情,骆锡岩与他同宿双飞,早就私定了终身,什么都不瞒他也是极有可能。“墨儿他……和你说的”

“嗯!”骆锡岩不知为何扯上贯墨,反正看他似有些松动便也点头应着。半夏缓过劲来,低眼瞅着贯更,就怕被战火波及,不知是该帮骆锡岩还是该帮自己主上。手中的补真气良药捏的紧紧的,脑中天人交战。

“你……和雅儿一样拼命要离开,是也想过那样的生活么”贯更对着贯墨低声道,也许自己可以将骆锡岩一起带回去,悖驳常理的感情,总会消退的,到那时再除掉他也不难,他想这样,就安心地在风影楼里继承衣钵吧,自己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啊。

“下午时,我们救了那些被虏少年,他们是棋子,是搅乱武林的手段,可谁想做自己亲爹的一枚棋子!隐忍着不说出,明明知道真相却要帮着扛下。如果我爹是这般待我,我定心碎不已,觉得自己再生无可恋。”骆锡岩夸张地说着,小宝哪里知道心碎的滋味,一心想着贯更是他爹,哪还管王大虎。

“啊……”贯更长叹了口气,贯墨一直要离开的缘由便是这么觉得自己被禁锢,带着手镣脚铐不自由,说是到江湖历练,实则打探消息无所不为,早就心生倦怠,不愿再受人指使么。

骆锡岩也像模像样地叹气迎合着:“若是你真的心疼小宝,那便不是无情无义,为何还要逼着贯墨灭绝人性呢”

“啊小宝”贯更愣住了,原来他……说的是另一个什么人来着,不认得啊!

“呃……啊”骆锡岩也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难道说的不是小宝么,莫非是!

贯更抖了袍子,浑身泛起杀气袭向骆锡岩:“你知道的太多了!留你不得!”与墨儿感情再好,也必须除之,当然不仅他,还有这俩娃,一个也不剩!

骆锡岩立即敏感到自己知晓了天大的秘密,体内还未恢复小半,只得起身迎战。

“呵呵,这又是闹什么呢,唉,大半夜的我还得调兵过来助你,真是恼火啊。”浩然一身白衣在林中突然闪现,如神祗般的救赎。“邵意,你能不能打得过啊。”

果然,邵意也来了,半夏眼中点起亮光,激动地连身上的伤也忘了。

“这里只是发生了些口角,虽有动手打斗,但并未伤及无辜。是不是啊”邵意将兵符收起,冷声道。

向来绿林不与朝廷无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较上劲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贯更半抱起贯墨,淡淡笑着:“那是自然。”

“不能放他!贯墨怎么办呢!”骆锡岩着急地扯了浩然袖头,几人联手难道还打不过这人么

“唉,大半夜的,各回各家吧。这俩娃我看着眼熟,一起带走!”浩然伸了个懒腰,动作却是极快地将骆锡岩揽住几个踏步窜出杉树林。

“放开我……”骆锡岩扑腾着,胸口极闷,这是与贯墨要分别了么!

“闭嘴!不想死就别说话!”浩然神情严肃,不住地回头看向邵意。

“施了阵法,但我恐怕困不住他,即是会些虚幻之术,这也难不倒。”邵意缓缓开口,怀里抱着半夏,背上俯趴着清绸。

“困一会是一会儿吧。”浩然后怕不已,若是晚来一会,骆锡岩这不知死活的难保有命在。

“到底怎么回事!”骆锡岩也觉出不对,开口问道。

“我们没带兵,就几个城中守卫。拿那兵符是吓唬他的,三万兵符不假,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浩然轻描淡写解释道,被凉风一吹,手还是抖的。

“估计他也没准备,不留神贯墨会今日发难连夜出城,带的人手也不多的。”邵意简单分析着,非常想念怀中之人,但看搂的紧了,半夏会不自主地哼气,想来也是受了点痛,便低声道:“哪伤着了不怕,我在呢。”

“呜呜,哪都伤着了,哪都好疼!”半夏抽了抽鼻子,带着哭音说着。

“不就颠了一屁股墩么,疼什么疼。男子汉大丈夫的,诶对!贯墨说的那什么瑾呢那是什么人”骆锡岩忽然想到,自己肯定是要再去寻贯墨的,可又不知道风影楼在何处,不知听令于贯墨之人能不能有些消息。

“那时在离远城,我第一次见半夏时他身边就跟着暗卫的,所以我才会……咳咳,好了半夏,乖,那不是不知道嘛。”邵意说起以往旧事,虏错了人才闹了这么一桩事来,半夏怀恨在心对着他的劲腰掐起来。

“喂,我在这呢。”瑾突然出声,吓了几人一跳。从远处一棵大树枝桠里跳出,稳稳地现身跟上。

“咦咦咦,你你你……”这不是在擂台之上,被自己一拳打得屁股尿流的年轻人么!骆锡岩心中翻了翻白眼,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我我我,就是我啊,你的手下败将。”瑾吐了吐舌头,哀怨道:“唉,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护了你数十年,半夏你都不认得我,真是伤心呢。你在城中进不去那赌坊,也是我帮你的,还记得不”

“嗯嗯,记得啊!那我有次在药山上差点掉下来也是你接住的”半夏心中忽然燃起一种“我是大爷,还有贴身暗卫”的自豪感,恨不得放声大笑。

“是啊,你吃的那么胖,一顿饭要吃上好几碗,那老树怎么可能承的了”瑾此番算是暂时脱离贯更的控制,反正本来也是贯墨手下的人。贯墨都反了,自己往哪边站队都不好。

“哈哈哈,这话说的不假!”骆锡岩绝不放过诋毁打击半夏的任何机会,当然,也为了和瑾搞好关系,以便从中套话。

“呵呵,时刻不离随时护着”邵意面色不善,几个字似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狠狠的。

“没错啊,连沐浴都……”瑾只是开个玩笑,自己早心有所属,怎么看得上这白白胖胖的顽皮娃。

话音未落便被一拳揍上俊脸,骆锡岩听得风声,忙阻止着。

邵意危险道:“哼,连这一拳都躲不过,还有脸说护着以后你便在明处,不准再半夏身边转悠!”

“我……我只是隐身能力好嘛,又没非说是功夫好。”再说了,谁知道哪会有人上一秒还说的好好的,一翻脸就往别人脸上招呼的啊。15175007

“好了好了,邵意你也别气,半夏那样的除了你……咳咳,当我没说。”骆锡岩当着和事佬,但看邵意铁青了脸,忙识相地闭上嘴,讪笑着。

夜风徐徐,彷佛刚才的生死之战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几人到了官道驿站,骆锡岩见浩然心思细密地早将师父安顿,也就放下心来,简单收拾便歇下。服了治疗伤药,本是疲惫至极的身躯,可躺下了怎么也闭不上眼,脑中翻来覆去地想念着贯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折腾了会,只得认命地披衣下床,到了小院子中。

“咦,你怎么还没睡”院中早有一人在,抖着脚百无聊奈。

“就睡不着啊,珍惜仅有的时间,说不定明天就没得活。”瑾开朗笑道,拍了拍身侧石凳子接着说:“坐,干净的。唉,我不像你们,这大侠那大侠的,我的命不是自己的,和少主一样,受人控制。”

“是用毒么”骆锡岩苦着脸,想到说书讲的故事里都用这招控制门人。

“呵呵,不是。主上的毒少主都会解,下了也没用,浪费药材。”瑾撇了撇嘴,神秘道:“不知道现在盯着咱们的,有几双眼睛。”

“呃……”骆锡岩立即开了全息探查,后背起了层薄汗。

“哈哈哈,开个玩笑。”瑾欠揍地说着,双手后撑,仰面看着头顶幕色上的点点星光。

骆锡岩确实没察觉到人声呼吸,以自己的修为尚且查不出,瑾怎么会知道,果然是开玩笑的。“唉,其实我心里和你想的差不多,不知道贯墨会不会受苦,若是他……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肉麻!”瑾不是个好的能漫天胡扯的对象,总是不解风情。

“可能你们都觉得不堪俗世吧,说真的,我很……在意贯墨。就是在意到,没有他就没有我,唉,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啊。”骆锡岩揉着胸口,受了伤的疼和疯狂想念的疼交织在一起,清晰的不能忽视。

“我知道,就爱来爱去的嘛。”瑾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笑道:“其实挺好的,招人羡慕。”

“你们主上说什么石阶下的房间是干什么的”骆锡岩想到贯更的话,总觉得不解。

“那是专门惩罚少主的地方,做错了事呗,一通折磨还能有什么啊。”瑾打了个呵欠,精神还是十足没带困意。“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反正有时候送饭能听到少主抽气声,但大多数都是没音儿,就被弄的没力气吭气了,知道吧”

“嗯。”骆锡岩忽然有些想哭,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贯墨身上的伤,略带淡粉的痕迹,当时是不是很疼,是不是流了好多血,一个人在那样冰冷的屋子里是不是很害怕很难过很无依无靠。也难怪刚自己这样说时,贯更会那般反应,想来是受了不少罪的。

“别那个样子,在我面前哭我会笑你的。次数也很少啦,最近都没。”瑾看他难过,也不忍再说下去,安抚了下。

“那这次贯墨被带回去了,会不会……”骆锡岩心疼地说不出话来,贯墨你一定要等到我去救你。

“呃,我也不知道,别问我。”陷入这种尴尬气氛,瑾也是没想到的,安慰人多难啊,一个说不好还容易挨揍。

“风影楼在哪”骆锡岩调整情绪镇定了下,直接问道。

“若你想去端了风影楼老巢,我是没办法跟去的,见谅啊。”瑾也想就此逃离,过上正常的生活。

“不用你跟着,告诉我地方就成。”骆锡岩也能理解他,毕竟凶多吉少,谁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

“就先往那边走,然后再……”瑾长大嘴巴愣住,这路是怎么走来着。

骆锡岩就等着看他手势,结果是这样。伸手在他眼前晃着:“喂喂……”

瑾猛然回神,刚自己分明看见亮光信号,这是在威胁自己么“呃,算了。还是我带你们去吧,呜呜,现在该我哭了,感觉好危险啊!呜呜,我还不想死!”本来是假哭,到后来越想越悲催,自己去不去都难逃厄运,不如行些善事吧,再者,跟着这几个高手,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呜呜呜,别哭了,你这样搞的我也想哭啊。”骆锡岩不知道瑾的花花肠子,被他这么一弄心里有底了,既期待与贯墨相见又担忧自己不敌贯更,心下复杂交织,也差点涌出泪来。

“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鬼哭狼嚎个什么劲!”浩然披着外袍慵懒地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都滚回去睡,烦死人啦!”

“嘁,人家难受碍着你什么事了。”瑾小声嘟囔着,还是听话地站起身来往回走去。

骆锡岩慢腾腾地磨蹭到浩然身边,道:“浩然,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麻烦你……”

“别说那话啊,我可没闲功夫管你家的事儿,你还是自己照顾着吧。”浩然知晓阻止不了骆锡岩,也怕从他口中说出不祥之话,忙开口堵住。见他闷闷不乐,又笑道:“我陪你一起去,就算是丧命,我也挡在你前头。毕竟你家人多,我只有爷爷一个人,若是我……”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骆锡岩瞪大双眼看着浩然扭头进了房间,直到大门阖上还未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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