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我婉转接口: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轻笑着拢我于他怀中,手指轻轻穿过我如匹的青丝,他怀中永远是这样清洁芬芳的气息,淡淡的杜若香气。
那些日子,才是枯寂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惜那样短暂,我严重酸涩,几乎要泛出泪来,连忙别过头去。我正一正衣裳,对着玄凌。缓缓除下发髻上的装饰。梳理端正的发髻松开的瞬间,青丝如瀑布飞泻,我轻轻问他亦是问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吧。
玄凌的眉眼闪过一瞬间的喜色:皇贵妃,你的容颜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
是么?容颜如旧,那个人早已经看不见了吧。
空自容颜依旧如花,若不是真心待你的那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寂寞开放寂寞萎谢罢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骤然一紧,温和道:多谢皇上称赞。
这样敷衍过去我想到一件极难开口的事,踌躇道:有件事臣妾十分为难。于贵妃和德妃几番商议不下还请皇上拿个主意。
他唔了一声,懒洋洋道:有你也拿不了的主意么?说来听听。
我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贵妃和德妃久在深宫见多识广,本也不难办,只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体面,臣妾不得不请始皇上的旨意,本来皇上抱恙,臣妾是不该说的。
我如此欲言又止,玄凌自然被我问的疑心起来,皱了皱眉毛。你说
景昌宫孙才人与侍卫斯通,如今已经被德妃关在自己的宫室里禁足,如今只等皇上的旨意看看怎么处理。
我说的并不委婉,话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刀斧般灌入他耳朵。
玄凌脸色大变,不敢置信一般,声音顿时嘶哑了,你说什么?
这几年新近的妃嫔中,孙才人机敏俏丽,颇得恩宠。只是玄凌这几个月都在病中。自然无暇顾及了。
皇上才一病,平日里的宠妃就迫不及待的与人私通。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一个将死的人不放在眼里,身为九五之尊,玄凌如何能不勃然大怒,激愤不已。
我生气平平到:孙才人与人私通请皇上示下如何处置。
玄凌几乎暴怒起来,脸色铁青,如暴风骤雨。他的手突然一用力,打翻我手中的汤碗,洋洋洒洒了一地,。我顾不得去擦淋漓的汤汁,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他极力平息心中的怒气,克制着到:不关你事
我欲泣。是臣妾不好,不该告诉皇上的,
他用力拍在榻上,可是身子发虚,并不是很响怒道:什么不该告诉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给朕一五一十说来。
我极力扶着玄凌的背劝他息怒,一边娓娓道来,那人是孙才人闺阁时就认识的,想事两情相悦,不,早就有苟且,孙才人入宫后,那人必定贼心不死。才想法设法的混入宫中当了名侍卫,以期得会与孙才人。他们素日如何来往臣妾并不知晓,只是前日夜间,德妃与欣妃向皇上请过安后已经极晚,于是各自会自己宫中去,不想经过孙才人的景昌宫时,听闻墙内花丛中似有异声——孙才人的景昌宫本就偏僻,本来那个时辰是不会有人经过的。只是欣妃要送德妃回去才偶然择了那条路走,也是合该事发。原本以为是哪个宫的内监宫女不检点,德妃协理六宫,自然是要整肃宫闱,容不得这样的事。于是两人带了宫女进去,不料在紫荆花丛下,衣衫不整的竟然是孙才人与那个狂徒,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德妃当时就惊住了,忙扣下了人,遣了欣妃赶至臣妾宫中禀告。”我看一眼玄凌愈加恼怒的神色,小心翼翼继续道:“臣妾自掌管六宫以来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更是闻所未闻,匆忙赶去时两人还被扣在紫荆花丛下大汗淋漓,孙才人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千真万确是抵赖不了的。只得让人先把孙才人禁足,把那狂徒押进了暴室。”
孙才人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果然玄凌听到我说这句话时,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要破裂一般。
我越尽责说得详细,于玄凌来看,更是细致入微如同耳闻亲见,历历在目,叫他一闭上眼,脑中都是我所述情景,不得安宁。
透明至几近纯白的鲛绡帷幕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直欲飞卷。外面的雷声更大了,窗台上一盆细翠的文竹被灌进的风晃得摇摇欲坠。我起身去关上长窗,雷声隐隐被隔在殿外,气氛更是压抑。
玄凌久久不语,胸口气息激荡,起伏不定,他恨声道:“那个狂徒——是什么人?”
我依依道:“这样的狂徒不值一提,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
玄凌只简短吐了一字:“说。”
我仿佛极难启齿的样子,偷偷觑着他的神色道:“是个侍卫,其貌不扬,很是不堪的样子。听说家境也不好,是个市井之徒,并无官爵。”
若是清秀潇洒的翩翩少年,或是才子英雄,只怕玄凌还好过些,绿云盖顶本市男人最难堪的事情,偏偏君王宠妃,却与个不能与他比上分毫,极猥琐卑贱极不如他的男人私通,不知此时玄凌心中是如何激怒欲狂。
我察言观色,知他已经怒到了极点,轻轻道:“此事如今闹到人尽皆知,臣妾与贵妃、德妃都不敢擅作主张,只能请皇上示下。”我又追问一句:“皇上可要下手谕?”
“人尽皆知?”玄凌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如此不知羞耻的两个贱人,如此污秽之事,简直玷污了朕的手谕!你去传朕的口谕——”他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凶光,干干脆脆道:“杀!五马分尸!”
他这样顾及颜面的人怎么会肯下手谕明白宣召自己的耻辱,于是只恭敬着道:“臣妾领旨,自会处理得当。皇上好好歇息吧。”我满面自责,委屈着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没能为皇上打理好后宫之事,才会有今日之乱,让皇上着恼了。都是臣妾无用。”
玄凌抬一抬手,“爱妃起来。你要为朕批阅奏章知晓朝政,又要照顾膝下四个孩子,已是自顾不暇。”他愤道:“贵妃、德妃与贞一夫人也是无用之辈,三个人也看不住这后宫,白白居这么高的位份。”
我不免为这三人委屈,说道:“皇上这话可错怪了这三位娘娘。端贵妃想来身子孱弱,只一心在通明殿为皇上主持祈福,尽心竭力;又贞一夫人本就是不好事的,自皇上病来,接连几日在显阳殿照顾皇上龙体,不可谓不辛劳;德妃又要照顾几位帝姬皇子又要料理后宫的千头万绪,也极是费神。毕竟后宫虽是琐事,但件件都要亲力亲为,哪里防得住小人添乱呢。臣妾回去,必定好好训导她们,严肃宫纪。”
玄凌闻言也颇有些怜惜,缓缓道;“也难为你们了,朕一病下,都要你们几个弱女子c持担待,皇子们又小。”
我温言道:“为了皇上,什么都是应该的。只盼皇上的身体尽快好起来,臣妾们也就安心了。”
如此几句,我重又斟了茶,正好言好语安抚玄凌躺下,忽听得殿外有喧哗声,我不由得微微蹙眉,柔声道:“不知外头什么事,臣妾去瞧一瞧。”
他只有点头的力气,道:“去罢。”
却是康嫔在外头急着要请安,因有我的吩咐,李长便不肯放她进来。她见是我出来,手忙脚乱屈膝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道:“皇贵妃娘娘如意金安。”
我刚入宫时,康嫔史氏尚是个美人,早早就失宠了。只是与我几月的同住之谊,后来玄凌进封诸妃,也赏了她一个“康贵人”的名位,十余年下来,她在宫中也是个老人了,虽早已没了皇帝的恩眷,但资历却在,慢慢也熬到了个嫔位。
我素来不太喜欢她,又在烦心中,于是神气便不大好,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却也喜孜孜的,似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见我问上来,忙欢欢喜喜道:“启禀皇贵妃,臣妾一是来向皇上请安,二是来向皇上和娘娘贺喜的。与臣妾同住宫中的汪贵人有喜了。”
我的眼皮突地一跳,惊道:“什么?”
汪贵人,亦是玄凌这两年所宠爱的。
乾元后几年选秀频频,玄凌身边的宠妃越来越多,且家世门第各有参差。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进宫时的位份都极低,多为最末品的更衣、采女而始,要往上进封本就艰难。且她们都美貌,且年轻,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点点昔日纯元皇后的影子,当然,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这么多的莺莺燕燕、青春貌美,玄凌自然是迷入花丛了。
我身为皇贵妃掌理后宫,不仅要为玄凌主持选秀,也要为他管束嫔妃。于是凤谕下来:“若无身孕,不得进位贵人以上,亦不予赐号。”
所以即便得宠的贵人、常在或是娘子,也均以姓为号。
只是除了我和卫临,谁也不知道玄凌其实已经不能生育。在我的因势利导下,后宫各个年资久远又位份贵重的妃子对新人们极力压抑。无子的妃嫔,名位又不高,且各个争宠内斗不已,自然不会危及我的地位了。
康嫔脸上的喜色愈浓,道:“是汪贵人,她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呢。”以她的性子,自然以为这样来报喜是能沾点荣光的,毕竟是和她同住一宫的妃嫔呢。万一皇帝来探望,她也能得见天颜了。
“三个月?”我在唇边回味着这个数字,心里冷笑起来,玄凌病了也有四个月吧,只是不晓得这几个月召幸过汪贵人没有。无论是几个月,都不会是玄凌的孩子。
我还有些把握不准,只说要想一想,把李长叫到一边,问:“这四个月来,汪贵人有没有侍寝?”
李长低头想一想,道:“似乎没有,自皇上病来,是任娘子、李选侍和大小刘美人侍寝最多。”
我微微颔首,不是玄凌的孩子又怎样呢?我容怀淑帝姬出生了,她的生母江沁水我也不曾薄待,十分亲厚。
我是在报复。
我转一转头,望向大殿深处的玄凌,很快拿定了一个主意,我的笑意浮起在脸颊上,和颜悦色道“这是好事啊!皇上才刚醒了,随我进去请安吧,顺便好好贺一贺皇上。”
康嫔摸一摸鬓边的珠花,理一理衣襟,悄声问我“娘娘,臣妾的装束不失以吧。”
我笑吟吟道“很好。你看我呢?”此时我长发几乎委地,因刚才要出来,才随意挽着。她奉承着赔笑“娘娘怎样装扮也是天姿国色。”
我将她带至玄凌面前,康嫔久未面圣,不免有些紧张且拘束。玄凌大量她几眼,疑惑的看着我,问“她是谁?”
此言一出,康嫔的神情明显一滞,张口结舌。我忙笑着圆场道“皇上政务繁忙,如今又龙体欠安,难免精神短些。这是万春宫的康嫔,特意来向皇上请安的。”
玄凌“哦哦”两声,忽然道“从前有个史美人……”
康嫔喜出望外道“正是臣妾,不想皇上还记得。从前皇上最喜爱臣妾的鼻子了。”
玄凌想一想道“是吗?似乎有些不太像了。”又问“你来请安吗?朕有些乏了,你先跪安吧。”
我见玄凌厌倦得很,又有打发康嫔的意思,忙道“康嫔许久未见圣上可,磕一磕头吧。”
康嫔见机,忙跪下磕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体安康,恭喜皇上。”
玄凌方才生了大气,尤在气头上,忽然听得康嫔贸然道喜,难免不豫,道“朕有何喜之事?”
康嫔见问,忙忙含笑答道“恭喜皇上。臣妾宫中的汪贵人怀有龙胎已经三个月了。这两日害喜得厉害,太医刚刚诊脉确定了。”
这样一说,玄凌自然欢喜,一时间神色大好,一连声笑道“赏!赏!传旨下去,汪贵人进从五品良娣,康嫔进从四品顺义,再赏万春宫所有宫人三月的俸禄。”
玄凌喜不自禁,连连向我道“宫中数年未得子嗣的消息了,不想还有今日!”
我含笑道“贺喜皇上,有子嗣的喜讯,可见皇上的身体就要万安了。宫中已有数年不闻新生儿啼哭,待来日小皇子出生,一定要好好晋封汪良娣,再大赏六宫才是。”
玄凌大喜,即刻就要撑着身体披衣起身去万春宫看望汪良娣,我忙拦下道“皇上要去看汪良娣什么日子不成呢?偏要挑在这时候。不如好好将养着,待身子好些再去。”我指一指窗外,“可要下雨了呢。”
玄凌拍一拍手道“爱妃笑话,瞧朕欢喜过头了。”
我含笑提醒道“皇上别欢喜得忘了,嫔妃怀有子嗣,该在彤史上好好注上一笔才是呢,这可是要紧的事。”
玄凌拉我的手笑道“多亏皇贵妃这位贤内助提醒,这是自然的。叫李长去彤史来,朕也看一看,是那一日宠幸的汪良娣。”
不过一炷香功夫,李长捧了彤史来,玄凌喜滋滋道“朕亲自来添这一笔。”
我冷眼瞧着他欢喜的神情,便也陪着微笑。
只见玄凌飞快翻了几页,手势越来越凝滞,几乎要僵在了那里,心里霎时雪亮透敞,果然他的神情渐渐冷寂下去,冷寂到和方才一樣了,一個字一個字問向新封的史顺仪道:“你说——她怀了多久的身孕?”
史顺仪见玄凌骤然变色,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笑容僵在唇边,只得带了喜悦的声音道“回禀皇上,汪良娣有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玄凌的声音中似包含了万军雷霆之怒,“哗啦”一声把“彤史”劈头盖脸砸到史顺仪脸上,喝道“你说她怀孕三月,可是朕足足有死个月不曾召幸她了!你说!她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长远的天际深处传来轰隆的雷声,寒凉的雨水从?间哗哗抽落,似无数把利刀直c大地之腹,仿佛也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恨,无尽的帝王之怒。
我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适可而止地化作一声惊呼“皇上——”
玄凌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妖?而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到可饰。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惊可怖的神情,李长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玄凌迅疾披衣泣身,疾冲向前一个耳光扫到史顺仪光滑的颊上,史顺仪的脸立即肿胀出血,她吓得瑟瑟发抖如狂风中一片枯叶,连哭也不敢了。
玄凌冲到长窗下,蓄力推开窗盾,眼光如同要杀人一般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燃尽这天地间倾盆而下的大雨。
我忙不迭冲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的寝衣一角跪下哭诉道“皇上千万珍重龙体,可不能这样淋雨啊!”
大雨从窗间灌落,有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和我的头脑一样冷静而清醒,我且哭且诉,史顺仪早已被这突然地变故吓得呆在了那里呆若木j,李长慌忙膝行上前道“皇上别为了以介女子上了身体,那个汪氏要杀要剐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消气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玄凌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窗外的暴雨淋得渗透,明黄的寝衣成了焦土一样颓败的颜色,紧紧贴附在他羸弱的身体上,几个焦雷堪堪自颢阳殿顶上滚过去,轰得人的耳朵“嗡嗡”乱响,头晕目眩不已。
玄凌的力气极大,一把把我自地上拉起,吧我身上的半件外衫都从肩上扯脱,露出白底?绯红莲花的锦缎裹胸,我一迭声惊呼道“皇上——你怎么了!”
玄凌眼神如痴如狂,恍恍惚惚喃喃叙述着“也是这样的雷雨天,朕在躲在帐?后面,母妃被王叔牢牢地抱着,王叔的手在母妃胸前的衣襟里。父皇——他是天子啊!”他骤然狂叫起来,那声音在刹那盖过了殿外的电闪雷鸣“朕也是天子!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都要背叛朕?”
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后头涌出,喷在我雪白?绯红莲花的裹胸上,那红,?过了莲花的颜色。
那血,那血——那一日,那一口滚烫的鲜血,她的血,也是这样喷到我胸前,我失控地叫起来“太医——太医——在那里?”
52、換香餘恨人斷腸
待我从颢阳殿出来出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大雨已停;空气中丝丝清凉之意;蕴着花香清郁;倒也清爽怡人。
我的步履;似乎要黏在地上一样沉重;虽然心事重重压迫胸臆;却也做好了所有的盘算。
殿外挤挤挨挨跪满了各宫的妃嫔宫人;乌压压的叫人心慌意乱。几个年轻得宠的妃嫔已经呜咽着哭出声来。我心里烦躁;放了目色冷冷一眼扫过去;见领头哭着的正是玄凌从前的韵贵嫔;心头立刻腻烦起来;我扬一扬脸;示意小允子上前;目光定定落在韵贵嫔身上;声音陡然透出清冷来;”掌韵贵嫔的嘴”
韵贵嫔猛地抬起头;瞪住我道:”皇上病的这样重;臣妾服侍皇上一场;连哭也不许裤一声吗?”
我并不理会她;小允子走近一步;问:”请问皇贵妃的意;打多少?”
我拢紧梚臂纱;道:”打到她不能哭为止。”
我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狠辣;但语中森冷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了。韵贵嫔正要争辩;小允子哪里还能容她再开口;早就一掌重重扇在她嘴上。显阳殿前悬着无数盏绢制的水红灯笼;盏盏如斗大;映着金黄璀璨的流苏;照得地上的光影离合;明亮的影子有些红到惨襜的凄凄意味。
夜静静地;四面里的微风扑到人脸上;也并无寒冷的感觉;端贵妃领着诸位妃嫔一同跪着。偶尔冒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抽泣声,像水池里浮起的粉白泡沫也迅速沉没了下去。
小允子的手拍到韵贵嫔保养光洁却花容失色的脸蛋上;清脆的噼噼啪啪声像年节时放的一串鞭炮;炸出一点点干脆而激烈的声响;在暗夜里合着回声听来分外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我微微一动;珍珠密刺兰花的挽臂纱便悉悉索索地擦除一点细微的声音;我不疾不徐道:”皇上还没殡天;你们就这样急着哭吗?给本宫牢牢听着;一个都不许在这哭;全回自己宫里去!”
到底是德妃;贵妃几个胆大;悄悄上前;焦急道:”皇上到底怎样?有为了什么事冲撞了皇上。发作的这样厉害?贞一夫人一听见消息;还没迈出空翠殿就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这可怎么是好?”端贵妃被吉祥稳稳扶持着;虽然神色还镇静;却也不免有焦虑之色。我看她一眼;叹息道:”皇上还没有要醒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日子还长得很;要是现在就撑不住;以后由我们哭的时候;快回去吧;这里有太医照顾着;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子。”
德妃关心情切;道:”那么留谁在这里服侍着好;是位分的妃子们轮流照顾着?”
我思虑片刻;已经有了主意:”谁在这也不好;咱们女人家本来就心意软弱;一急起来只会哭;一则叫皇上醒来若听见了难免刺心;二则我们在;太医们诊治其来反而掣肘;倒不各自安心待在自己宫里守着消息;一旦皇上醒来;想见谁自然回传召。”
端贵妃眼中大有忧郁之色;见我亦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终究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