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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握我的手握的更紧些,愉悦道:“我家娘子,自然是最好的。”
一旁浣碧淡淡向车夫笑道:“你这样嘴甜,等下自然多多赏你。”
那车夫喜得忙打躬作揖,话音还未落下,却见旁边那辆油壁轻车之上,帘子被轻柔掀起,露出雪白如藕的一只手臂,浑然美如白玉。白玉之后一张芙蓉秀脸迅疾闪过,语声清脆直叫人骨酥,“多谢了。”
方才想起是那位顾姑娘在感谢我们让路之事,于是轻声道:“姑娘客气。”
话还未完,她已经一径放下帘子乘车去了。帘子外y光灿烂如金,我的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一张芙蓉秀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看得并不多么清晰,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仿佛是哪里见过。然后她容貌当真秀美,车骑已过,那缭乱容颜似乎闪电词破长空,美艳到叫人措手不及。
我转头问玄清,“你方才瞧见没?那位顾姑娘确实容貌十分出众,却也有些眼熟。”
玄清“嗯”了一声,道:“有么?我方才并没瞧见。”
浣碧玩笑道:“听说这位顾姑娘艳名远播,公子一向风流倜傥,也不知道么?”
玄清认认真真道:“我真不晓得,也从不去那样的地方。”他笑起来,“恐怕我所知道的,还不如这位车夫多。”
那车夫听得这样说,越发兴起,兴致勃勃道:“这位顾姑娘,是留欢阁的头牌姑娘,追捧她的王孙公子那是不用说的,常常在留欢阁打起来的也多的是。”
我微微一笑:“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未知数。果然是艳帜高张,名数风流。“
玄清侧首道:“钿头银篦击节碎,血s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他略略沉吟,“若等到门前冷落车马稀、暮去朝来颜s故的时候,也是可怜。”
我举袖掩唇,轻笑道:“清郎总是这样怜香惜玉。”
玄清似是唏嘘,“我只是为她的身世叹息而已,纵然眼下风光,老来只怕连嫁作商人妇也不可得。”
我牢牢望着他,亦十分明白他心中所感,轻轻道:“我明白。女子身世飘零,人生示意本无南北之分,犹如昭君和长门陈阿娇都是一样的命数。遥望当年,陈阿娇为长公主之女,先帝之甥,嫁与皇帝表兄,独得金屋藏娇的专宠,自然也是十分得意的。”我语气同情,却坦然述说,并不自伤身世,玄清明白,不由得搂住我双肩。我笑笑,“这位顾姑娘若真聪明,也该早早结束烟花生涯,脱籍从良才是。”
那车夫虽不理会我方才与玄清的话,听到这一句却说,“想纳这位顾姑娘的人自然不少,只是从小嬷嬷宠着,又是各方公侯捧着,直惯得她眼高于顶,什么人也瞧不上。”他想起什么,只当一桩趣闻来讲:“前几年倒是差点从良,对方也是位侍郎的公子,门楣不低,为了她神魂颠倒,连家中的父母妻儿也不要了。听说他家娘子当时还怀着身孕,真是可怜。”
浣碧听得入神,连连问道:“后来呢?”
我心下忽然有些不安,心中隐隐不定,仿佛山雨欲来,胸口气闷的不行。只隐约觉得,那女子的相貌,虽是惊鸿一瞥,恍惚有两分像安陵容呢。
那车夫见浣碧有听的兴致,更加高兴,说道:“听说那位公子的姐妹是宫里的娘娘,知道了生气得了不得,结果一怒之下那公子连爹娘也不要了,妻子儿子不要了,连宫里当娘娘的姐妹也不要了,就出了府去和顾姑娘住一起了。”他“嘿”一声道:“美s当前,果然是什么都不要了,可见顾姑娘的厉害。那位公子得到顾姑娘的倾心,也是艳福不浅。”说着啧啧有声,好似艳羡不已。
话说到这里,浣碧的脸s也有点发白了,声音微微颤抖,“然后呢?”
“然后,”车夫挠了挠头,道,“也没在一起啊。只晓得那公子后来悔过自新,重又回家去了,又得了皇上的赏识,封了大官呢,也没再去找顾姑娘。”
我心口“咚咚”跳的厉害,舌尖微颤,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顾姑娘的芳名,是不是叫佳仪?”
那车夫“啪”地一拍手,大声道:“果然娘子也知道。”
玄清听得“佳仪”二字,心下陡然明白原委,按住我的手臂道:“嬛儿!你冷静些。”
那车夫不晓得原委,依旧说道:“后来那公子家里犯了事,被流放到老远,家破人亡,连那位娘娘也被皇上赶出了宫不要了。真的是可怜,听说他们家坏事还是和顾姑娘有关联的呢。对了,那家公子家就是姓甄,我可想起来了!”
我身上发冷,拼命抑制住自己,用力压着玄清按住我手臂的手。
浣碧知道不好,忙对车夫道:“我们家娘子不舒服要歇息了,你先走开些。”
那车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怕出事,忙“哦哦”两声走开了。
鬓角有冷汗涔涔渗下来,我缓缓吐出三个字,“是佳仪。”
浣碧直直盯着我,“小姐,咱们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甄家?为什么!”浣碧目中有幽幽的恨意,如一团鬼火在燃烧。
我心口怒火灼烧,那无数悲愤与疑问轰地冲向脑子里,我一下子挣脱玄清,起身就跳出了马车,“清,我要去找她!我要问她!”
我要问她,这么多的冤屈,这么多的疑问,关节就在她身上,我怎么能不问,我怎么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我不能!因为我是甄家的女儿啊!
浣碧紧紧跟着我跑了出来,玄清急追出来,一把牢牢把我扣在他怀里,“嬛儿,你不要命了么?你怎么能去问她!”
我极力挣扎着,玄清的力气极大,那样大,我用力挣扎着根本挣脱不开。浣碧用力掰着玄清的手臂,哀求道:“王爷,奴婢也求求你,放我们家小姐去问,她不能不知道。这是咱们家的事啊,小姐不能任由我们甄家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啊!”
玄清牢牢扣着我的身体,不管我如何挣扎。他的眉头用力蹙着,在我耳边喝道:“你这样去问,她肯告诉你么?你要知道,她当初能反口,就证明她是皇后的人,只要你去问她,皇后就有一万个法子处置你,再处置你生活已经稍稍安定的家人!”
我听着,胸口仿佛陡然被人用力击打了一下,立即安静了下来,只木木地站着听他说话,他见我安静些,放慢语气道:“你虽然在宫外,去依旧是在险境里,皇后并不想轻易放过了你,所以头两年,太后才会叫芳若姑姑每个月来看你一次,叫你抄了经文让她带回宫去,就怕你意外遭了人家的毒手。现在皇后虽然放松了些,但一有风吹草动,未必不会斩草除根。而在宫里的胧月就是首当其冲。宫中新人选入,皇后不会再理会你,但是你这样跑去找佳仪,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只会打草惊蛇,叫皇后再度注意防范你。你明白么?”
我静静听完,双脚忽然觉的酸软,一时站不住,整个人软了下来。
玄清紧紧抱住我,坐在地上,再不说一句。浣碧怔怔地弯腰坐下来,神s悲伤而哀戚,嘤嘤抽泣道:“小姐,咱们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我靠在玄清怀中,心中一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纷杂凌乱,好不容易定了定心,撇开跑乱了的头发,慢慢道:“不错,咱们现在就是什么也不能做。浣碧,家书传来,爹爹虽然远放川北,地僻寒苦,可是在任上做的甚好,哥哥也在岭南。虽然地方僻远冷清,可是x命安好,并无不妥。如果我们……我们现在只要踏错一步,只要小小一步,就会害他们连x命也保不住。浣碧……”我凄然摇头,“现在,就算佳仪在我们面前,我们说什么,她听的进去么?她肯告诉我们原委么?”
浣碧摇摇头,木然道:“她不肯的。”
玄清安慰地拍拍我的肩头,道:“你别急,咱们慢慢来,总有法子可想的。”
“想法子?”我忽然冷笑了一声,“即便佳仪肯说,咱们这位圣明天子肯信么?”我转向玄清怀中,呜咽道:“当时皇帝就不信,所以才有甄氏一族的一败涂地,若皇帝肯多信三分,若他……甄门也不至于如此。”我用力咽下哽咽凄楚之声,恨恨道:“从前我在宫里时他都不信,如今我被贬出宫,当r陷害我的皇后、安陵容和管氏个个在宫中屹立不倒。我还刚听说,皇帝对安陵容和管氏宠幸有加,刚刚又有进封。那么如今的我再说什么,还有什么用么?”我把脸埋于双膝之间,“当初若有一分可争之处,若不是到了心灰意冷、无力回天的地步,哪怕我再不甘屈辱也会留在宫中以图后报,也不会让我的胧月尚在襁褓之中就离我而去。”我越说越痛心,心口激荡如潮,澎湃迭起。
玄清心疼不已,再抱紧我一点,轻声道:“嬛儿,你往深处想,若现在真被你问道佳仪,她肯为你翻供,皇兄也了解你家冤屈,那么又会怎样?”
“会怎样?”我喃喃道,“爹爹和哥哥会沉冤得雪,会回朝,会官复原职,甄氏一族依旧会显赫。”我伤心地别转头垂泪,“可是嫂嫂和致宁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那么就算皇兄为你父兄雪冤,但是皇后的地位会撼动分毫么?”
“皇后?”我又是愤恨又是哀戚。
“不错。”玄清的语气冷静而理智,“只要有太后在,皇后依旧会统摄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即使佳仪翻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把矛头指向皇后。既然皇后平安无事,那么为了不连累自己,安陵容也会平安无事,或者连管氏也不会被牵连。毕竟你家之事,她们都没有出面做什么。如果事情当真盘根错节,牵连太大,那么为了稳固朝廷根基,皇兄就算明知有冤,也不会查下去。”玄清的声音有些沉痛和无奈,“因为他是皇帝,朝廷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为了一人一事而去做伤害朝廷根本的事。这件事,你一定要明白。而你的父兄,即便返还朝廷依旧为官,但强敌环伺,不啻于再入虎口。若再有变故,他们还经得起几次?”
“经得起几次?”我仿佛是自问,“回到朝廷,爹爹就又要去和人明争暗斗,爹爹已经老了,没那份心力了。”我无声无息的苦笑出来,无力道:“清,若是我父兄可以有个清白,那么他们就要重回官场去无休无止地和人争斗;若是不还他们清白,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让他们父子远隔南北,与我天伦难聚。清,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懂得地摇了摇头,“只怕你稍有举动,你父兄的冤屈还未洗刷,你、胧月、你父兄家人,都已经身遭不测了。”
我只觉左右为难,悲苦无尽,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姐,”浣碧忽然叫了我一声,望着远处出神道,“清河王爷思虑周详,什么都想到了,咱们确实不该轻举妄动这一步的。只是……”她的目光忽然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冒出炽热的火焰,“王爷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没说。
她骤然把目光视向玄清,淡淡道:“王爷,难道你劝小姐不要轻举妄动,却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么?”
浣碧一身绿衣,系浅青s的丝绦,迎风翩然如蝶。她的身姿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中,似乎要和这周遭的绿意融在了一起,唯独一张清秀脸庞雪雪白无半分血s,一对瞳孔似望不到底的两潭死水,“浣碧虽然是奴婢,可是这件事上十分明白。王爷这样苦劝小姐,也是怕若甄门脱罪,小姐也会重回后宫,重回您的皇兄身边,那么你和小姐,就真真是被斩断情缘了,是么?”
我微微苦笑,语气沉沉如秋雨暮霭,“浣碧,大周开国多年,你可有听说出宫修行的妃嫔还能再度重回宫廷的么?你以为人人都是武则天呢,还是个个皇帝都是李治一般长情。何况皇帝逐我出宫,也并非是被我父兄连累,而是不忿我冒犯先皇后又x非和顺吧。这也是皇后为什么不再追害我的缘故了。”
浣碧幽幽道:“话虽如此,但小姐终究是胧月帝姬的生母,若甄门沉冤得雪,皇上或许念及旧情,也会想起小姐,倒是即便碍于礼制不能接小姐回宫,也会常常来看望小姐吧。那时这般光景,王爷和小姐还能这样来往自如么?”
“浣碧……”我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去看玄清。
他这样想或许是自私的,然而他这样的自私,也算有错么?
或者到了那一r,我会不会也这样自私呢?
玄清垂首片刻,忽然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笑道:“浣碧,你竟这样聪明。”
浣碧呆了一呆,方才觉醒过来,嘴角浮起一缕牵强的笑意,欠身道:“王爷这样说,是夸赞奴婢呢还是讥讽奴婢。”
他缓缓摇头,轻声道:“浣碧,你的确知晓我的私心。可是若没有前头种种缘由,或许你真可以认定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可是……”他淡淡微笑,如拂过这郁郁长草上的轻风,道:“那么换作是你,你愿不愿意你的父兄回到宫廷争斗中去,连下半世的平安都难保;你愿不愿意你的长姊回到一个不珍惜她、不疼爱她、不信任她的男人身边去,再和无数女人争斗不已……”
浣碧脸sy晴不定,仿佛是夏r阵雨后的天气,依旧变幻莫定,片刻,抬头道:“王爷……”
玄清拦下她的话,继续道:“既然你与他们骨r同胞、血脉相连,那么,你告诉我,你愿意你的亲人去过那样的r子么?好比你长姊,若在宫中胜利,那么就意味着她一辈子都要和不同的女人争斗残杀;若她输了,可能连葬身之地也没有。你是她的妹妹,你告诉我,你愿意她去过这样的r子吗?”
浣碧惊慌不已,连连摇头。
玄清叹了一口气,道:“她在宫里过什么样的r子,你陪在身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还要她再去受一回苦么?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把她视为毕生珍爱,我自然是更不愿意的了,你明白么?”说着,牢牢握住我的手。
浣碧大为震动,不由张口结舌愣在了那里。我心下亦感动不已,缓缓落下泪来,反手也握住他的手,低头道:“可是他们是我的亲生父兄,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分割两地,天伦不得相聚。”
他低声道:“你别忘了,我虽然是个闲散宗室,却也是阁王爷,当今皇帝的手足。你父兄分居川北岭南,相隔千里之遥,若有可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调往一处,只是委屈你些,不能时时得见父兄了。”
我低头拭泪道:“若能让爹爹老怀有慰,即便我活着时不能再见到他们,又有什么要紧。”
浣碧定定看着玄清,道:“王爷可以做到吗?”
玄清神s认真而坚定,看着我道:“我答允嬛儿的,一定会做到。”
浣碧手指绕着衣上丝绦,沉吟片刻,道:“王爷对长姊的心意浣碧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王爷既然这样说,那么浣碧代父兄和长姊谢过王爷了。”说罢敛衽为礼,一鞠到底。
再抬头时,浣碧眼中莹然有空,轻声道:“方才浣碧言语冒失,冒犯王爷了。”
他宽容道:“没有什么,你也不过是说出我的难言之事罢了。”说着扶我起来,换了车夫回来,柔声对我道:“天s向晚,我们还是先回去要紧。”
时值九月,道路两旁稼禾成熟,尽是荠麦沉坠。偶尔风过,麦浪起伏如黄海生波,汹涌叠嶂如潮起潮落,亦仿佛我心头无尽的心事与哀愁欣慰。我为免玄清担心,虽然面上不再露忧愁之s,然后马车稍稍一颠簸,无限心事又翻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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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
佳仪之事,我与瑾汐提起,瑾汐蹙眉良久,道:“王爷说得对。不要打草惊蛇为是,现在咱们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能静待时机。”
我闻言静默,与浣碧之间也是默契,再不提起半分。只是偶尔眼神j会的瞬间,彼此的家门之痛和对仇敌的恨意尖锐如针,也有了更深的一层体贴和释然,甄氏一族没落到此,人人无还击之力,唯有我们姐妹尚在京中,要相互依靠才是。
我于是极力隐忍,因佳仪的出现而重被掀起的沉郁之痛依旧新鲜而血迹淋漓。我极力忍耐着,把心底的痛和恨隐忍成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r,只待来r。
这一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隐忍和煎熬中到来了。
这一r小雪,玄清策马而来。
禅房中红烛如双如对,明媚如情人含情相睇的剪水双瞳。桌上一阁素白大瓷瓶中c满了盈盈蓬蓬的一大束绿梅,十分清雅。炕中炭火烧得正旺,屋内又搁了两个大大的火盆,炭火“噼啪”一声跳,燃出更多的热气,熏得绿梅益发含香吐蕊,清香四溢。屋外朔风正劲,小雪簌簌,斗室内却是融融洋洋,只觉春暖。
橘红的烛火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人脸上,隐约透着灯光的温暖橙红,亦添了一抹暖洋之s。
我只抱着他的石青s灰鼠皮大羽斗篷,道:“方才下马怎么那么不小心,好好的斗篷勾破了一块。”
他微微笑,坐在我身边,道:“想着有四r没见你了,下马便有些急。不要紧的,一件斗篷不值什么。”
我看他一眼,略有责怪之意,心疼道:“雪天山路本来就难走,马蹄容易打滑,何必非要赶着过来,晚几天等雪晴了再来又有什么妨碍。这回是钩破了衣裳,下回若是跌伤了自己可怎么好呢?”我眼圈微微一红:“你存心要招我不自在么?”
他神s不安而疼惜,忙道:“我答应你,下回小心就是。我也不肯伤了自己,若伤了怎么能来看你呢?”
我忍俊不禁,嗔道:“油嘴滑舌的!下回再这样不小心,谁还肯巴巴儿地给你补衣裳。随便你穿件破衣裳满街逛去。”说着也不理他,只在斗篷的破处缝了一朵小小的六合风尾云纹,掐断了线头。
他只看着我一针一线缝补完了。我默默片刻,方抬头问:“明r就要走了么?”
他侧首想想:“十二月二十三,已快正月,不能不走了。左右这新年是不能在京城过了。”
“那……”我依依不舍,“一个月就能回来了么?”
他仔细算了算r子,直直望着我,道:“一月之内,我一定回来。”
“嗯,”我抱膝而坐,用紫铜剔子轻轻拨了拨烛焰,把它挑亮,缓缓道,“一个月,月亮又圆了一回呢。”
他的手怜惜地按在我的手上,轻轻道:“一个月,亦很短的。”他微微笑,笑容温暖如春,“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这次回来,就可以接你离开这里了。”
我心中一喜,脱口而出,“真的么?”
“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却是洁白芬芳的一包粉末,我好奇,“似是香粉。”
他摇头,神情有些神秘,“这是温太医配过来的假死药,名叫‘七r失魂散’,以曼陀罗花粉制成,服下之后如死了一般,呼吸全无。就这样昏迷七r之后,自己就能苏醒。”
“是温太医亲手配制的么?”
“是。我亲眼见他调配好,他亦希望你能早早脱离这里。”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是他亲手配制的,我就放心了。”我既是感慨又是安慰,“他终究还是肯帮我的。”
玄清亦是颇为感动:“温太医为我们用心良多,的确要好好谢谢他。我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我从滇南回来,一切都可以完满解决了。”他揽我入怀,眼中有如璧的光华涌动,“嬛儿,咱们终于可以永久在一起了。”
灯光映得人的心境温润如白玉华泽,声音亦温柔如春水了:“等你回来,等一一事毕,我才能真真安心,再来说这番话吧。”
他望着灯光,道:“滇南毗邻南诏,从前的摆夷等部落归顺之后都并入滇南数周。这几年天灾人祸,民心浮动。况且滇南出陕关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关系着我大周小半的粮草丝绸,一旦与赫赫j站,是十分要紧的地界。且那里边民混杂,只怕有赫赫的j细混了进来打探我大周的消息,因而皇兄很是烦恼。而我生母出生摆夷,也惟有我能走这一趟,去察看民情,安抚人心。”他看着我,目光恳切,“事关社稷,我不得不去。毕竟摆夷,也是我的母族,我的身体里留着一般半摆夷人的鲜血,我不能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