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天
‘……少爷……。……显嗣少爷!’
一阵慌张的猛力敲门声,配合着佐伯逐渐提高的呼声,将显嗣从沈睡中唤醒 。
在床上半坐着身子,显嗣微微偏了一下头。
看看时钟,这时间天色应该才刚要转白而已。
‘显嗣少爷!’
‘到底怎么了?进来吧。’
虽然可能有要事,但佐伯拘谨的个让他即使在这种状况,也务必先征求主 人同意才进门。
听到显嗣准许,佐伯说了声失礼便急忙开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啊——少爷,真对不起!’
正不断道歉的佐伯表情僵硬,同时脸上的神色也相当难看。
能让佐伯的脸色变化这么大,可见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不用道歉了,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显嗣催促佐伯说出事情原委。
在显嗣的记忆中,佐伯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男人。能让一向沈 稳的佐伯显得心慌意乱,代表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这种情况不适合追究打 扰主人睡眠的责任。
‘是。——……屋子里出事了。’
佐伯的语气中还带着抖音,但仍郑重的回答。不过这样的答案却令显嗣更加 茫然。
‘这样我听不懂。可不可以把事情经过仔细的说明一遍?’
‘小的是很想仔细做说明——但小的怕就算说了,少爷也没办法相信。虽然 知道这么做很不礼貌,但可不可以麻烦少爷您直接跟我走一趟——。’
‘我知道了。’
显嗣点头应允。
显嗣其实是很信任佐伯的。就算刻意忽视佐伯对这个家的忠诚度,能够在管 家的工作上胜过他的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如果佐伯真的希望自己特地走一趟,那 就代表这件事的确有亲自前往一探究竟的价值。
显嗣下床披上睡袍,示意佐伯为他带路。佐伯先鞠了个躬,然后轻声向显嗣 说了‘请跟我走。’便迈开脚步。
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发生了大事。
佐伯领着显嗣走进其中一位女仆的房间。在房间里,棚架上一罐罐红茶整齐 的陈列着,是间充满沈稳气息的清静雅房。
由于女仆们所睡的房间原本就是用客房改成的,所以每间房中都附有完整的 卫浴设备。
在浴室——原本该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放满水的浴缸中 ,一位少女全裸着静静躺在那里,已经断了气。
躺在浴缸里的,正是昨夜在显嗣房里发出荡春声,同时还不断媚动着丰满 腰肢的那位少女——。
浴缸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山茶花瓣,看起来就像是在凭吊已经死去的琴美 一般。
(这是老爷……生前最喜爱的花……。)
耳边彷彿再度传出琴美的声音,她那种哀怨的神情在显嗣脑海里复苏,令他 感到眉头深锁。
琴美似乎对弓三郎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当显嗣命令她把山茶花丢掉时,凡事 逆来顺受的她竟能鼓起勇气抗拒主人的要求。
山茶花,的确可以说是最与琴美相称的花朵了。
但是——。
洒下这些花瓣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正是问题所在。
到底是谁把这些山茶花瓣散落在浴缸里的?
通常当发现浴缸中躺着一具裸尸时,不可能还有人能悠闲地去做这种事。
这正意味着——琴美是遭到杀害的。
‘……显嗣……少爷……。’
看着站在尸体前思考的显嗣,佐伯恭谨的开了口。
‘请问——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已经报警了吗?’
‘不……还没。因为事件实在太骇人了,小的当时心中只想着要赶快通知显 嗣少爷,并没考虑到那么多。对于这点,小的实在感到很惭愧。’
‘你不需要这么想。’
因为佐伯的事先通知,显嗣已有面临重大变故的心理准备,但仍不免感到震 惊。像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可以若无其事的面对,那才真是奇怪呢。
‘你先去检查一下门窗。看看是不是可以知道凶手是从哪里侵入,或从哪里 逃走的。’
虽然面对眼前突发状况,显嗣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做出了判断。
琴美死了,而且这状况怎么看都像是他杀。
‘少爷,事情是这样的……。’
似乎受到主人态度的影响,佐伯也恢复了一贯的沈稳,开始说明。
‘所有门窗昨晚都仔细检查过了。之前巡房时,我已经确认过全部的门窗都 上了锁。’
‘事情做得很仔细嘛。’
显嗣似乎是故意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以稳定自己的思路。换句话说就是在潜 意识中作自己的神状态。
昨晚——或者该说是几小时前的那段时间,显嗣才逼得琴美的身体到达极限 状态,甚至还以强迫的方式让她达到高潮。
琴美流出的爱沾在手上时的那种黏腻触感,显嗣到现在都还可以清晰的感 觉到。
‘你在慌忙跑来向我报告这件事前,还有时间去确认整楝房子的门锁?’
‘少爷您误会了。’
面对显嗣尖锐的质询,佐伯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小的每天起床后,为了确定前一晚屋中是否有过异动,第一件事情就是检 查整楝屋子的门锁。至于发现琴美的尸体,则是在这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说所有门窗都是锁上的。’
‘是的。’
面对佐伯肯定的答覆,显嗣颌首回应。
这样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若不是凶手是屋中的其中一人;就是在这屋 中有一名共犯,先协助真正的凶手侵入屋内,接着,等他离开后再重新把锁锁上 。
不过……。
‘显嗣少爷,我对于自己的心真的感到很抱歉。小的现在马上就去报警。 ’
‘等等。’
显嗣叫住了正要从浴室离开的佐伯。
‘先不要报警。’
‘呃——?’
这句话使得佐伯发出平日难得听到的惊呼。
‘显嗣少爷……能否请您再重复一遍?’
‘我说先不要报警。’
‘——……请问这是为什么?’
‘总之你不要报警就对了。——……我记得地下室应该有冷冻设备的,没错 吧?’
‘是……是的,难道少爷想——。’
‘先把琴美的尸体移过去。再继续放在这的话尸体不久就会腐坏的。这样事 情就瞒不住了。’
‘显嗣少爷……!’
佐伯的噪音因为激动而提高。
‘少爷您究竟在想什么。您不打算将琴美的尸体秘密处理掉就算了,竟然还 想保存起来——?’
‘你有意见吗?’
显嗣锐利的眼神一闪,佐伯当场噤若寒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不是的——,小的只是不了解少爷的想法……。’
‘尸体只要委托西园寺家的专门医师伪造一张因病死亡的证明就行了。先把 焦点放在找出凶手这件事上面。’
‘显嗣少爷。’
佐伯语气中隐约带着责难的味道。
‘难道您打算亲自找出犯人吗?’
‘我正有这个打算。’
‘太危险了。那女孩可是杀过人的耶——!’
‘女孩?你刚刚是不是说女孩子?’
显嗣逼视的目光让佐伯屏息。
‘……小的心里是想,既然门窗都没有异样,那琴美一定是屋中某个人所杀 的。’
‘哦——……。’
佐伯无法忍受与显嗣四目相交时带来的压力,忍不住别过头。
‘昨晚这楝屋子中只有你、我,以及这些女仆而已,对吧?’
‘……少爷说的完全正确。’
佐伯点头肯定,同时叹了一口气。
‘除了我们两个,就只剩下这些佣人了。’
的确——按这样推测,凶手只有可能是除了琴美外的其他女仆。不过,也有 可能本佐伯自己就是凶手,故意在犯案后以第一目击者的身份出现。
‘少爷的判断是对的——要是这件事公诸于世,不仅整个西园寺家,对于全 御集团的形象也会有严重的打击。’
‘那些对我来说本就不重要。’
显嗣摇头,冷冷的回应。
‘我应该已经说过,我完全没有继承这个西园寺家的意思。如果因为一件丑 闻可以使得这个家分崩离析,我反而觉得更高兴。’
‘显嗣少爷——。’
‘总之,你先把琴美搬到地下室去。’
‘……小的马上照办。全按少爷的意思去做。’
身为管家,到最后毕竟无法违抗主子所下的命令。
从这个角度而言,佐伯可说是一名理想的管家。
‘……!’
当显嗣正推开房门打算离去时,从门的对侧突然传出一道轻微的诧异声。显 嗣迅速将整扇门用力打开,只见眼前一位少女惊讶得睁大双眼,慌慌张张的避开 视线。少女过肩的长发,正随着肩膀的摇曳而不断飘动。
‘呃……——早……早安,显嗣少爷。’
‘早。’
显嗣轻声回答,同时看着站在眼前的小夜。小夜似乎还不知该把自己的视线 放在哪里才好,只好低下头不断左顾右盼。
突然间——显嗣抓起小夜的手,仔细的盯着瞧。
小夜的指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过去贵为董事长千金,应该有一副青葱玉指的少女——如今手指上却多了这 么多道伤口。
‘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压下心中的那股不忍,显嗣刻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比平常更冷酷。此时 给予小夜任何的同情或怜悯,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更大的侮辱及伤害。
‘咦——……没……没有啊……我。’
小夜目光四处游移,不断摇头辩解。她偷偷瞧着显嗣,发觉显嗣视线一直停 留在她双手上,于是又急急忙忙抽回了那双带着伤痕的手,藏到身后。
‘我…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而已。因为门突然打开,所以我吓了一跳。’
‘这样啊,没事就好。’
‘嗯……显嗣少爷……请问,您为什么会进去琴美小姐的房间?’
‘这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话,显嗣就不再开口。并非显嗣想刻意对女仆们隐瞒琴美死亡的事 实——只是像这样在走廊上巧遇的场合,并不适合闲话家常。
‘去忙你份内的工作,小夜。’
‘……——!’
小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沈。她原本想瞪向显嗣,但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咬咬 唇,转过身子。
从她的背影,可以发觉那纤细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我明白了,显嗣少爷。’
小夜低头,咬着牙勉强做出回应。显嗣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到了一楼。
正如佐伯所言,玄关的门已经从内侧上锁。连接厨房的后门也一样。
除非有人放走凶手之后又重新锁上门,否则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显嗣打开锁,轻轻把后门开启一条细缝——外面仍然下着雪。不过雪势看来 似乎比昨天小了许多。
(……咦?)
中庭的积雪上,似乎有几个浅浅的足迹。虽然这些足迹已经快被后来下的雪 所遮盖,但还没有完全消失。
看来—……真正的凶手大概早已经逃走了,门应该是由共犯重新锁上的。
外面下着的雪并不大,所以显嗣连伞都不撑就直接走入中庭,沿着足迹的方 向一步步移动。
可是,没有走多远,足迹就消失了。
这楝屋子的四周,被无数山茶花树所包围。足迹正朝着其中一个角落走去, 一直到树丛前停住。这一带到处都是混杂的足迹,整片雪地被践踏得凌乱不堪。
看着眼前的树木,就可以知道足迹的主人当时做了些什么。
这些树的树枝,到处都是刚砍伐的新缺口。
再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些足迹又分成两道。分别是往山茶花树方向走去—— 以及朝屋子所走去的痕迹。
看来这些足迹,似乎是凶手在砍用来洒在琴美尸体旁的山茶花时留下的。
显嗣观察了一阵子,确认已经没有往其他方向的足迹。接着他回到后门,同 样再度观察是否有往其他方向移动的足迹后,马上又走往玄关一带调查。玄关这 边似乎从昨晚就没有任何人出入过,地上完全找不到类似足迹的残留物。
显嗣关上门,重重吁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后,显嗣坐上了躺椅开始思考。
看来——凶手应该就是在这屋中的某个人,因为屋外只有砍树时所留下的足 迹。如果犯人逃走的话,那应该会留下逃亡时的足迹才对。
显嗣脑海里并没有自己杀害了琴美的任何记忆。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有分裂人 格跑出来杀了琴美的话,那凶手就只有可能是佐伯或是其他女仆了。可能是鞠或 小夜——也有可能是茜。
这种不愉快的想法,让显嗣脸上开始布满乌云。
茜应该不会是凶手的。她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女孩子。显嗣从小就和 茜相处在一起,对她很了解。
但是——……。
显嗣记忆里的茜,和眼前的这位茜,中间已经有五年的岁月隔阂。在这期间 ,茜失去双亲,变成孤伶伶一个人,而且还面临被当成下女的境遇。
就算此时茜的内心产生变化,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此时,一阵温文有礼的敲门声打断了显嗣的思考。获得显嗣的允诺后,佐伯 开门进房,朝显嗣鞠了个躬。
‘小的已经按照少爷的指示,将琴美的遗体安置在地下室了。’
‘辛苦你了。’
‘其他的女仆——应该要怎样对她们说明呢?’
‘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的,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她们。’
‘小的了解了。另外——。’
‘还有什么事?’
佐伯似乎欲言又止,苦闷的神情溢于言表。
‘……少爷真的不打算将这件事通知警察吗?’
‘至少在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但是,事情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瞒下去……。’
‘这我也知道。’
‘不——,少爷您可能还不明白,小的想提醒少爷的事情,和少爷现在正想 说的事情,可能是指不同的两件事。’
显嗣坐在躺椅上直盯着佐伯。此时,佐伯的头似乎比刚刚更低了。
‘其实……晚餐会的日期已经决定了,就定在这星期的礼拜五。’
‘你说什么——?’
‘因为少爷吩咐过可以自由决定日期——所以小的就把日期定在这星期的礼 拜五了。’
‘——……糟了,我都忘记有这件事了。’
显嗣不禁咋舌,因为困惑而下意识地咬咬牙。
西园寺家族所举办的餐会——表面上是为了欢迎显嗣归国而举行的庆祝会, 但实际上的目的则是为了观察显嗣身为领导者的素质。
由于显嗣原本就没有接管全御集团的意思,所以这次的评定结果不管如何, 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当初就是因为觉得特意拒绝太麻烦了,所以干脆把所有事 务全权交由佐伯处理。
‘少了一位女仆是可以很轻易的补上,但琴美的遗体现在正被安置在冷藏库 ——那是老爷以前为了保存打猎时获得的猎物而特地建造的,是老爷生前足以自 豪的一项设施。到时候,那些亲戚好友一定会要求见识一下。要是少爷在那时候 拒绝开放参观的话,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现在就算想中止餐会——……大概也没办法了吧。’
‘是的。’
面对显嗣苦涩的疑问,佐伯只以短短两个字肯定。
要是可以中途停办的话,一开始就不需要举办这种餐会了。
‘到时不只是亲戚,各大公司的名流也都会到场。传媒也一定会在这时候出 现的。如果为了这种事情而把整个餐会中止的话……只怕到时候事情就真的会演 变成必须劳动警方了。’
‘也就是说,不管我的选择是什么,最后还是都得和警察打交道。’
显嗣脸上再度浮现苦笑。
‘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几。’
‘报告少爷,今天是星期二。’
‘我知道了。要是星期五之前没办法找出凶手,就停办餐会,把整件事交给 警方处理。要是事情在星期五之前就解决了,那餐会就按照预定时间举行,这样 可以吧。’
‘——……小的了解了。’
听完了显嗣的决断,佐伯深深的鞠躬回应。
‘……再过不久用早餐的时间就到了。’
‘我知道。你先去把那些女孩子集合起来吧。’
佐伯轻轻低着头,静悄悄离开了显嗣的房间。
整个早餐时间可说是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结束的。
当所有人听到琴美死亡的消息时——。
小夜整个人脸色苍白的僵在那里,鞠则是用一种茫然的表情看着显嗣。当茜 听到这消息时,先是睁眼屏住了呼吸,接着便以双手遮住脸,发出断断续续的呜 咽。
从她们的反应来看——比起小夜那看似可疑的神色,以及鞠似乎蛮不在乎的 态度,茜受到打击时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虽然小夜惨白的神情也可以解释成是受到打击所造成的,但是早上在琴美房 门口撞见她的那一幕,仍在显嗣心中留下了疙瘩。尽管当时小夜自称是刚巧经过 的——但也不能排除她其实是在偷窥琴美房间的可能。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小夜指尖上的那些伤痕。
那些伤痕——会不会是在砍那些山茶花树枝时留下来的呢?
显嗣先尝试一个个盘问这些女仆当时的行踪,当然,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 的——昨晚自己正躺在床上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当琴美昨夜离开显嗣房间时,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屋子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 中。佐伯在带着服侍结束的琴美离开后,虽然又回过头来整理过放在房间里的推 车,但在那之后应该就睡了。
不过——如果装成睡着的样子再趁机杀害琴美,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显嗣不断摇着头。
这些女孩子以及佐伯当中,其中一定有一位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光坐在这里 ,只凭那一丝薄弱的线索做推断,事情是无法有任何进展的。
应该另外私下找个机会和这些女孩个别谈话。显嗣心中有了主意后,便离开 房间。
为了寻找这些女孩,显嗣先走到一楼。餐厅已经整理过,并没有任何人在里 面。
看来,她们应该都已经去做自己份内的工作了。
屋子里提供的餐点平时都是茜在准备的,所以应该可以在厨房找到她。虽然 自己心中对茜并没有任何怀疑,但如果就这样把她排除在嫌疑名单外的话,对其 他女孩子都不太好交代,所以至少得在形式上向她问个话。
‘——……你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吧。’
才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冷冽的嗓音。显嗣于是停住了自己 往厨房移动的脚步。
‘这种事情……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我……。’
一阵怯弱的女声回答着。这声音不同于刚刚所听到的——是茜发出的声音。
‘哦,是这样子吗?’
带着骄气的尖锐鼻音——这听起来应该是小夜所发出的声音。
为了探听到她们之间对话的真正内容,显嗣静悄悄的躲在厨房入口旁,小心 翼翼的窥探着里面的情形。
‘少在那给我装成一副清纯的样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中在打什么 鬼主意!’
此时吊起一双柳眉,目露凶光盯着茜的人,果然正是小夜。相对的,站在另 一边的茜早已泪眼汪汪,为了忍住随时可能潸然落下的泪珠,她不断咬着双唇忍 耐。
‘嘿——你说清楚啊!到底怎么样?’
小夜以针刺似的锐利眼神盯着茜。
‘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混进这楝屋子,你打一开始就是这么盘算的吧?不惜 抛弃自己的亲戚身份,以一名受雇者的姿态出现,也都是为了留在这楝房子的手 段,对吧?’
‘……。’
面对小夜咄咄逼人的质问,茜只能虚弱的摇头否认。从紧咬的唇角就可看出 她正拚命的忍耐。
‘我……我没有……。’
‘你是不是想让显嗣少爷对你有好感,所以才故意引诱他的——真是不知羞 耻!竟然利用和显嗣少爷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想夺走他!’
‘呜……。’
茜从刚刚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一点点的滴在她紧握的 手背上。
‘你装哭的功力还真是一流啊。对了,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你早上演的那 场戏真是采,简直好得可以媲美女演员了。’
小夜仍旧不停的嘲讽漫骂。
‘真是可怕的女人!明明杀了人却还装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真怀疑, 你体内流的到底是不是人类的鲜血?’
一面说着,一面还以轻蔑的眼神瞥了茜一眼。
看来,小夜早己认定茜是真正的凶手了。
‘我……我没有,我没做过这种事。’
‘除了你以外还有可能会是谁啊?’
小夜的嗓音又变得更加尖锐。
‘因为显嗣少爷选择了琴美,所以你感到焦虑。原本你很自信的认为显嗣少 爷一定会选你的,对吧?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尽早让竞争对手消失就是你最好 的选择,不是吗!’
‘不要再说了……!’
茜的双手贴在脸上,用颤抖的声音发出了哀叫。她就这样一面啜泣,一面拚 命摇头否认。
‘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要不然还有谁?如果不是你的话,拿出证据来啊!’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显嗣表情扭曲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然后踉跄的逃离现场。她们的对话, 自己实在是无法继续听下去了。一直到上了楼之后,显嗣的眉头依旧紧锁。
小夜以近乎确信的口吻,不断质询着茜。
看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小夜手中握着可以让茜认罪的证据。
可是,小夜本身反而更值得怀疑。
出现在琴美房间外,以及指尖上的那些伤口——。
等回过神来,显嗣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书斋门口。
对了。在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玲昨天说自己有要事所以先回去了,而佐伯也亲口证实昨晚除了显嗣之外, 整楝屋中只有自己和女仆的事实。照理说玲应该不会是凶手——。
既然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让她协助自己做出冷静的判断。
确定了自己的立场,显嗣便推开眼前书斋的门。
‘啊——显嗣先生。’
玲正坐在书桌前将资料分门别类归档。一看到显嗣,她马上抬起头来对他微 笑。
‘您早。’
‘嗯——早。’
此时玲所展现的笑容,和显嗣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从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 焦虑。或许她还不知道这楝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所以才能够表现得如此从 容。很可能她一进了屋子后就一直待在书斋中没出去过。
‘三。’
‘是?请问有何吩咐?’
听到显嗣的叫唤,玲侧着头轻轻放下笔,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显嗣面前。
‘请问您想了解目前交涉的状况吗?从昨天到现在为止只经过一天而已,我 个人认为还不是向您报告的适当时机……。’
‘不——……,报告的事以后再说。’
看来,玲是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如果她真是凶手,却还能在与显嗣两人单独 相处的情况下表现得如此稀松平常,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好得太过火了。
‘我要谈的是关于琴美的事情。’
‘琴美小姐?您是指在这里工作的那位女佣吗?怎么回事?’
‘她昨晚被杀了。’
‘……咦?’
一瞬间,玲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过这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一转眼 ,她又恢复了平时惯有的神色。
‘……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并没有开这种恶劣玩笑的兴趣。’
‘说得也是。不过……还是很难令人相信……。’
富于知的蛾眉此时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哀愁,玲轻轻阖上眼。
‘真可怜……。’
玲小声的为琴美的不幸做祷告,然后重新睁开眼看着显嗣。
‘请问,这件事和我的工作有任何关连吗?’
‘看来应该不是你才对。’
玲眨眨眼,侧着头看着显嗣。
‘您认为我有嫌疑是吗?我想您应该是搞错了。我昨晚都在自己家里,何况 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杀您请的佣人。’
‘……你说得很对。’
显嗣苦笑着点头。
玲说得其实很有道理。昨天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楝房子里,按理来说和这里的 女仆是不可能有任何利害关系的。虽然——有可能在经过详细的调查后会发现意 外的事实,但这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比起玲来,和被害人住在同一楝屋子里,而且还和琴美共事的另外三名女仆 ,反而有更多的理由和动机值得引起怀疑。从刚刚小夜的语气听来,很可能这些 女仆间隐隐有不为人知的对立关系,所以琴美才会因为昨晚服侍显嗣的事情而遭 到杀害。
‘……显嗣先生?’
看到显嗣因为陷入沈思而眉头深锁的样子,玲担心的问候。她伸出涂着淡色 指甲油的指尖,轻轻拉住显嗣的手腕。
‘请您不要这样一副凝重的表情,只要像平常那样放轻松就好了。光做一些 无谓的思考,是不能导出正确的结论的。’
‘……嗯。’
显嗣点头赞同。
的确,从今天早上开始——不,正确的就应该是从昨晚起,显嗣的神经就一 直处于紧绷状态。
不仅是琴美的死。这楝屋子——屋中每个场所残留着西园寺弓三郎的影, 也不断加深显嗣心中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原本显嗣并不是有虐待倾向的人。但昨晚却用那种残酷的方式对待琴美—— 或许其实是出于对父亲的反抗心理。
一想到眼前的少女曾被弓三郎抱过,而且还从弓三郎身上学会身为女的欢 愉,甚至一直到弓三郎死后都还念念不忘他的影子——显嗣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 为。当时的所作所为说穿了,只是为了证明以一位男的角色而言,自己远比父 亲来得优秀许多。
正因为拥有这份自觉,所以琴美遭到杀害的事实才会在显嗣心中留下如此强 烈的冲击。
那是她的最后一夜——……琴美生前所面临的最后一件事,竟是遭受那样的 虐待。
琴美没有得到任何的情爱或是关怀。事实上,虽然当天晚上显嗣彻底玩弄了 琴美的体,但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与她发生关系。显嗣并没有用自己的器和对 方有过任何接触,只是不断以严酷的手段戏弄着琴美。
正因为如此,此刻显嗣的良心或许正受到罪恶感的鞭笞与侵蚀。
‘显嗣少爷。’
玲再次出声叫显嗣,并且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看您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请您暂时先坐在这里可以吗?’
玲牵着显嗣的手,将他带到书斋前的沙发让他坐下。此时显嗣不禁叹了口气 。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可疑。’
‘警方已经得知这件事情了吗?’
‘不……这件事还没通知警方。我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找出真凶。’
‘这样啊——……。’
玲微启双眼,轻吸了一口气后,重新对显嗣开口。
‘您似乎有点太钻牛角尖了。显嗣先生,我认为与其像现在这样,不如先做 一点别的事情来放松心情会比较好。’
‘这个我也晓得。但是——要是我可以做得到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听着显嗣的回答,玲露出了微笑。
‘我有个好方法。’
‘什么好方法……喂……三?’
‘请您不要乱动。’
显嗣会感到诧异是很正常的,因为三突然走到沙发前,以自己的膝盖着地 跪下。接着她用自己那双纤细的手指解开显嗣的皮带扣,拉开拉链脱下了他的裤 子。
‘喂……三……你干嘛……唔……呃……。’
显嗣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玲已经拿起了他的分身,含进她那涂着橘色唇膏 的樱唇里。玲这样的举动让显嗣忍不住发出呻吟。因为她充满着弹力的唇瓣以及 温热的舌头,正不断对显嗣的分身施加刺激,引导他走向悦乐的感官世界。
‘三……快——……快住手……。’
‘不要担心,把一切都交给我。您只要尽量享受就行了。’
玲抬起头来看着显嗣,露出妩媚的笑容。
‘解除雇主的心理压力——这原本就是属于秘书的份内工作。’话说完,玲 又再度将头埋到显嗣的股间。她巧妙地以舌尖刺激显嗣分身的前端,时而用自己 的整张嘴在分身部来回的吸吮,显嗣不禁感到背部一震。
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正开始往两腿间集中。
‘三——……。’
‘这么快就变大了。……真是雄伟。不知道这样您还觉得舒服吗?’
脸上仍旧浮现笑容,玲此时将显嗣的分身含进喉咙的更深处。
‘呜……唔……。’
柔嫩的口腔黏膜和敏感部位互相摩擦,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令显嗣忍不住挺 起了腰杆。
玲将显嗣释放出的欲望一滴不剩以自己的嘴清理干净,接着便慎重地将显嗣 的分身放回裤子里,重新帮他穿上拉链和皮带。将这些事情做完后,她重新抬起 头来,再度对着显嗣微笑。
‘请问——您有没有感到比较放松了呢?’
‘……你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
‘谢谢您的夸奖。’
玲站起身来,将凌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消除压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压力全部排除。以后只要您有需要,我随 时都可以帮助您。’
显嗣除了苦笑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女人的小鬼头了,对于这方面的忍功夫也是相当 自负的。
但是,玲的爱抚技巧实在太高明了。显嗣从头到尾只有受摆布的份,不停蠕 动的黏膜触感再配合上舌尖高超的逗弄,使他转瞬间就释放出体内存积的华。
不过,真的就像玲所说的,的行为的确达到放松情绪的目的。直到刚刚 为止还存在心里的罪恶感早已不知飘往何方了。
‘……真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请你帮忙的。’
‘是,我随时候教。……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 继续其他工作了。’
‘嗯——这样子就可以了。谢谢你。’
听到小夜和茜的交谈后,原本显嗣是打算来这里征询玲对这整件事的看法的 ——不过,现在显嗣觉得应该把焦点转到调查这些女孩之间的人际关系上。
看刚才的情形,小夜和茜之间的感情应该不是很好,这样看来,其他的女孩 之间说不定也存在着某种紧张关系。
‘你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好。’
‘能得到您的夸奖,令我感到很光荣。’
褪了些许口红的双唇此时绽露微笑,玲朝着显嗣轻轻的行礼。
离开书斋,显嗣又再度走下楼梯。
突然间“砰”的一声,小夜带着忿忿不平的神色从房间冲了出来。
‘哇——。’
‘呀啊……!’
差点就撞上显嗣的小夜连忙避开身子,但却因此而失去平衡,情急下的小夜 连忙反的抱住显嗣。显嗣握住小夜的手,慢慢将她扶住。
此时显嗣目光又再度停留在小夜布满伤痕的指尖上。
‘啊——……!’
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冒犯之处的小夜,连忙将自己的双手从显嗣手中抽出, 藏到身后。
‘真的……非常抱歉!’
‘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谢谢少爷……。’
小夜表情极为僵硬的朝显嗣点头行礼。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必须完成——。’
小夜慌慌张张说完这句话后,便彷彿逃命似的自走廊跑掉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显嗣蹙着双眉。
看来——小夜背后一定隐藏了某些秘密。
不过,到底是什么理由,会让小夜这样气愤的从房间冲出来呢?心中抱持这 份疑问的显嗣,打开了刚刚小夜所冲出的那个房间的门扉。
‘啊!显嗣少爷——!’
在房间中不断发出开朗笑声的人,是鞠。
‘有什么事吗?显嗣少爷。’
‘刚刚我看到小夜从你的房间飞奔出来。’
‘哦,对啊。’
鞠双手抱膝,坐在房间沙发上哈哈笑着,从她的样子完全感觉不出她的身份 是个佣人。
‘小夜一直到刚刚都还在这里哟。’
‘你们刚刚谈了些什么。……气氛感觉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好。’
显嗣据刚刚小夜的行动做出试探的询问,没想到鞠一听到却笑得更大声 了。
‘啊哈哈哈哈!就是啊。显嗣少爷好厉害哦,你现在是在当大侦探吗?’
‘不要装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咦?没有啊。刚刚那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吧?’
鞠开始憨笑,维持着抱膝的姿势左右摇晃着身体。
‘大概是因为她输给我吧。’
‘输给你?’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心情恶劣的跑来找我吵架。结果吵输我了 。’
鞠又开始微笑。虽然她的嘴角是上扬的,但却感觉得到其中酝酿着一股很深 的恶意。
鞠感觉上——就像是个神年龄还停留在孩童时期的少女。就连讲话时所用 的语汇,也跟个真正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这或许是因为她没受过高深教育的缘 故吧。
看起来外表一副天真烂漫模样的鞠,流露的那种笑容却让显嗣有点不寒而栗 。
这时显嗣脑海中,再度浮现前一天她欺凌琴美时所露出的那种残酷冷笑。
显嗣对鞠的事情一无所知。和面对琴美时一样,对她的格或为人完全不了 解。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确实是受到这个家所雇用,身份上并没有问题——但 从她心机颇重的表情看来,她绝对不像外貌给人的感觉那样简单。
‘你们刚刚吵架了?’
‘如果想要吵架的话,我一定奉陪到底哦——。’
鞠又笑了。在那看似灿烂的酒窝深处,似乎隐隐含着一抹惨然的黑影。
‘她说,像我这种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跟她讲话。我就跟她说,你现在不也 一样是在这里做事的下人吗?结果她就跑掉了。’
看来小夜和鞠之间似乎起了很大的争执。小夜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千金小 姐,和原本并非出身上流阶级的鞠以相同身份在一起工作的事实,似乎带给她很 大的屈辱感。——之前小夜对茜的恶劣态度,或许就是双方都源自于望族所致。
‘那也没关系,反正我都赢了。对了,显嗣少爷——。’
鞠从沙发上跃起,之前脸上凄清的神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快步跑到显 嗣身旁拉住他手腕。
‘你看,那个!’
‘嗯?’
一直到刚刚为止,她脸上明明还是那种令人震慑的神情,但等到她贴过来时 ,脸上的表情却又变得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这女孩的体内,似乎奔腾着 一股与生俱来的野。
‘什么东西?’
‘那个!可以让我用那个东西吗?’
鞠说话的同时,指尖指着一样物品,原来是放在房间里的电脑。
‘我想念书。还想要学写字。我想只要会用那个东西的话应该就可以学了, 可是佐伯他跟我说不可以乱动那个东西。如果显嗣少爷答应我的话,那佐伯就没 话说了对不对?’
看着眼前绽开甜甜笑靥的鞠,显嗣心中感到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