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输的肯定不会是我!”君白衣淡然而语,语气中却有无比坚持地自信。
“我和你的结论相同!”不干示弱地扬起眉毛,独孤月的脸色神采飞扬。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7)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7)
谁能想象,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此刻竟然谈笑风声。
那模样,却仿佛是多年挚友。
并肩走出温泉洞口,被夜风一吹,衣服精湿的独孤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扬手扯开身上大氅的衣带,君白衣信手扯下大氅,很自然地便披到了她的肩上。
为她扯了两边的衣带来系,迎上她玩味的目光,他的动作不由地一僵。
“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希望你我能够公平地赌上一场!”
他这算是解释,还是掩饰呢?!
独孤月在心中诽语一句,没有言明,只是淡淡一笑。
不看她的脸,君白衣迅速将大氅的衣带系到一处。
哪想,越忙越乱,一个简单的结,却偏偏怎么也弄不好,眼角余光捕捉到她唇边的笑意,他愤怒地松开手掌。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自己系去!”
他含怒发着脾气,倒像个不安的孩子,独孤月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呼啦!
伴着一声突然响起的哨音,洞外的山谷里,突然显出一片黑影。
每一个,都是长弓在身,雪亮的箭尖在新月下闪烁着如霜的寒意,无一例外地将箭尖朝向君白衣。
从藏身之处的草丛里站起身来,柳无痕冷冷地注视着君白衣,
“君白衣,如果你敢有半点轻举妄动,我的人立刻会把你射成刺猬!”
在他身侧,张蛟没有出声,只是将手中长刀拉得圆若满月,箭尖瞄准着君白衣的胸口。
君白衣虽是所有士兵心目中敬佩的人,可是比起这个让他们再有斗志,让他们再次重生拥有了希望的小公主来说,孰轻孰重,不言自喻。
“公主,快到这边来,他不敢伤害你!”
紧盯着君白衣,柳无痕缓缓扬起手掌,
“弓箭手,准备!”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8)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8)
这两个人,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调了兵马来,动作倒是不慢!
满意地看一眼自己的这两个得力助手,独孤月唇角含笑。
上前一步,不是走向自己的阵营,却是挡在了君白衣面前。
转身,面对着君白衣,她缓缓抬起右手。
“白衣,后会有期!”
看着她伸在空中的纤纤手掌,君白衣微微地一愣。
这样的告别方式,他还是头次见到。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了右手,只是不懂她要如何,那手掌伸到她的手附近,便开始游离。
收紧,握住他的手掌,独孤月顺势将放在掌心的药送到他的掌心。
“我相信,赢得一定是我!”
“你错了,我是不会输的!”
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君白衣针锋以对。
然后,二个人同时挑眉、扬唇,向对方不羁的笑。
松开对方的手掌,各自后退一步。
月光如银,公平地洒落在二个人的头顶肩膀,将两个人的头发都染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圈。
夜色中,那两个人,隔空而望,精致地仿佛从九天遗落凡间的两位神祗。
“记得保重,我可不希望我的大将军缺胳膊少腿!”独孤月笑着调侃。
“该保重的是你,记得不要总让自己伤痕累累,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奴是那样的德性!”君白衣寒声反驳。
语气上,都在互相诋毁。
一抹暧昧的意味,却在不知不觉是充溢在二人之间。
目光再一次深深注视那精致的容貌,君白衣轻顿足,如大鹏一般冲天而起,掠向夜色中的山脊。
“公主?!”飞掠到独孤月身侧,柳无痕语气中满是不甘,“要不要追?!”
“收兵,回营!”独孤月转身看向面前的一众将士,“明天,继续训练!”
拉紧身上大氅,她带头走向营地。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9)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9)
夜风起,鼓动起独孤月身上那如雪一般的大氅。
雪白的大氅,带着太阳的清爽香味,轻轻吸了吸鼻子,独孤月本能地转脸,看向身后的山坡。
夜色浓愈,往上只是一片影影绰绰的黑影。
她却依旧是在那黑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脸,大步走向了山下的大营。
山坡上,君白衣站在一片灌木之中,静静注视着那个披着白色大氅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他这才终于转脸,掠身而起。
白影一闪,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一赌会给这片天下带来什么的改变。
他们自然也没有料想到,这一赌,两个赌的不仅是天下,也包括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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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阳光灿烂,天气晴好。
独孤月依如之前早早起来,和士兵们一起参加训练。
只不过,与平日不同的事,等到午后,她却离开了训练队伍,来到了后面的山谷。
山谷中,一百来个孩子整齐地排列着。
队列中,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九儿不过才七岁多不到八岁而已。
这些孩子,正是独孤月让谨儿收留的那些孩子,再加上后来这一路到北关来,收留的所有孩子中,独孤月挑出来的。
目光缓缓地掠在下场所有的孩子,独孤月轻咳一声,这才开口。
“我知道,你们的父母和亲人都死在楚央的铁蹄之下,我收留你们,不光是为了给你们温饱,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也是离国的子民,最重要的是,你们和我一样,有一个共同的仇人,楚央!”提到楚央,独孤月眼中隐现杀意,“那个人杀了我的父亲和爷爷,而且当着我的面蹂躏了我的母亲,后来,更是在我眼前把娘和大侠蓝桥用箭射成了肉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而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想要报复!”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o)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o)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的都是父母双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亲眼见证了楚央铁蹄的残酷,他们对于楚央的恨,自然是无庸置疑的。
独孤月的话,无疑是感染了每一个人。
想到那燃烧的火焰、那染血的刀、那一声声亲人的哀嚎……孩子们一个个都眼含泪水,泪光中又带着仇恨。
“公主,小七想要和你学武,和北关军一起对抗楚央大军!”
站在第一排第三个的小七第一个开了口,除了身份和独孤月有着天壤之别,小七的经历几乎和独孤月相同,父亲被楚央的手下刺手,而生得清秀的母亲则被扯进楚军关在房中,整整折磨了一夜。
小七躲在屋内的柜子里,隔着柜缝听着母亲的尖叫,直听了一夜。
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心中却暗发毒誓,一定要复仇。
“我也要!”
“我也要!”
每个孩子都有一段血泪史,小七一带头,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口。
“很好!”独孤月竖起手掌,“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不要你们加入北关军,而是有更加艰巨地任务交给你们。”
目光缓缓地划掠在场的那一张张写满了仇恨的小脸,她再次开口,语速很慢,却透着彻骨冰寒。
“我要训练你们的身手、意志,教给你们杀人、骗人的方法,然后再送你们到楚国去,分布到楚央身边的每一个角落,我要你们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做我的刀!
如果谁害怕,或者不想死,现在站出来,我会让无痕送你回北关城去,继续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想离开的人,站出来!”
没有人动,所有的孩子都站在原地,注视着独孤月的眼睛里,除了尊敬,更多的是崇拜。
这一路走来,为了他们,她受了多少苦,他们都清楚。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1)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1)
上一次,为了帮他们拦住狼群,独孤月差点被狼咬死,他们都记得。
如果不是她,他们只怕早已经饿死在流民营,就算是不死,只怕也逃脱不了被卖成奴隶,终身为奴的命运。
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孩子,早已经在苦难中成熟起来。
独孤月不过也是九岁,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却依旧每日早早起来,疯子一样地练习
他们住在军营里,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们是什么,他们不过就是一些平日被人白眼,任人打骂欺负的孤儿,是独孤月让他们有了尊严。
失去尊严,重新进入过去的生活,早已经不是这些孩子所能接受的。
能站起来,谁愿意跪着?没有人!
“我最后再问一次,有没有人,要离开!”
独孤月上前一步,扬高了声调,
“没有人,那么,好!
我给你们起了一个名字,叫月影,也就是说,你们都是我的影子!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们知道怎么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潜伏、伺机、出手……杀人其实也是一门艺术!”
山谷外,六万大军坚苦训练的时候,独孤月的“月影杀手”集训也正式开始。
天下会,到底不是她的人,对天下会,独孤月只能选择性合作,绝无信任。
想正真正掌握这天下发生的一切,她必须要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安置在各个地方
然后,她就可以看到、听到这整个世界。
与君白衣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独孤月相信,他会和她一样,回到幽州之后,立刻便开始紧张地筹备布局。
现在,有她和君白衣双方牵制楚央,楚央自然会投鼠忌器。
在楚央准备好充足的实力攻击她和君白衣之前,她必须要迅速强大起来。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2)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2)
独孤月在北关城外,对明暗两股力量进行紧张训练的时候,另外一只队伍也离开了北关城。
为首一人,一身白衣如雪,风衣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半截挺直的鼻梁和抿紧的薄唇。
“少爷,我们就这么走了?!”
催马追到君白衣身侧,马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
少年昨天很晚才回来,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地便下令让他准备离开回幽州。
马元看他脸色深沉,身上又是血,又是伤的,也不敢问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看他心情还好,马元这才怪开口。
侧脸回眸,君白衣的目光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清楚,那唇边却分明有一抹淡笑。
“怎么,难不成你刚来这两日,便舍不得走了?!”
“我……”马元语塞,“我只是奇怪……”
他是真的奇怪,奇怪为什么君白衣急急而来,又要匆匆而去。
之前来的时候,说什么不杀了那“小东西”誓不回幽州,难道说他已经把小公主独孤月杀了?!
想到这里,马元顿时一阵担心。
对于独孤月,马元和君定山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和特殊感情。
毕竟,她曾经和他们一起,和君白衣一起共历生死。
客观地说,如果没有独孤月,之前逃出西京城绝对没有那样顺利。
在心里头,无论是君定山还是马元,都不希望这两个人为敌。
只是,君白衣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主子,他们就是有这个心思,也不敢贸然出口。
“奇怪什么?!”君白衣淡淡追问。
“没……没什么!”马元结结巴巴地答。
君白衣每天口口声声说要杀了独孤月,如果他说他替心这个小公主,那不是自找苦吃。
“她没死!”
就在马元垂眼勒马,想要逃开的时候,君白衣已经再次开口。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3)
君白衣,你敢不敢打赌!(13)
马元一惊,旋即面露惊喜,“您……您没杀她?!”
“她是那么容易死的吗?!”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君白衣猛地拍马,奔到了前面去。
抬脸看向自己主人,马元歪着头,脸上有些疑惑。
听主人的语气,好像是在夸小公主呢。
难道说,他们二人已经合解?!
他虽然好奇,却到底是没有勇气,闷心想了一会儿,这才拍马向君白衣追过去。
不管怎么说,小公主没有死,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好消息。
当然,更好的消息是,似乎自家主子对于这小公主的态度有所改观。
虽然还没及迹象表明二人已经重新做了朋友,至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对于马元来说,已经深感欣慰。
打马向前,一路向着幽州的方向急奔,君白衣的心情带着几分急切。
隐约,又有些不舍。
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回眸,向着北关城的方向遥望。
那个小东西,这会儿一定会继续她的训练吧!
说什么和他打赌,说什么玩得大一点,难道她以为,他猜不到她的心思。
她想要复仇,想要借他来牵制楚央,这一点,君白衣明白地很。
可是,他依旧答应了她的要求。
从昨天晚上,她将右手的银簪对准自己咽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信了她的那一句,“其实并不是真得想杀他”。
既然舍不得杀她,又不能带她走,索性他就陪她好好地玩一次。
什么天下,什么江山,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不过就只是一个承诺。
四年?!
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他倒要看看,四年之后,当他真的胜过她,她还要拿什么来做借口!
他倒不信,她再强,还能赢得过他?!
小东西,四年之后,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1)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1)
又是深秋时节,问天城外山坡上的枫叶,早已经红透。
远远看去,那一片山坡都仿佛着了火一般,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空中燃着的火焰。
问天城城墙上,楚国守将杜思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神情里现出一抹疲备地倦态。
已经守了整整一晚上,城下都不见动静,看来今天又可以安稳地等待一天了。
突然。
一声号角,仿佛惊雷震碎了问天城的黎明。
号角之后,雨箭紧随而至。
早已经在城墙上守候了一晚上的士兵们,仓促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还不及抵挡,身体已经被裹着晨露的冰冷的箭尖刺穿。
“护盾,护盾!”杜思明大声吼道。
士兵们听到命令,仓皇起盾。
哪想,半空中的箭雨却突然消失了踪影。
天地间,只余下一片宁静。
杜思明疑惑地从盾牌下探出脸,眯着眸子看向城门外。
只见一片雾气之中,影影绰绰地站着无数人影。
那个小公主,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杜思明的胸口一下子郁满了怒气,“弓箭手,准备!”
随他命令,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立刻拉弓如满月,个个将手中箭尖瞄准了那雾气中的人影。
“射!”
杜思明猛地挥下手掌,大喝同声。
嗖!
整齐划一的破空声中,无数箭矢仿佛飞蝗一般破空而出,射向那雾气中的敌军。
“哼!”杜思明从鼻中挤出一声冷哼。
都说那个小公主,机警非凡,用兵如神,也不过如此吗?!
衬着雾气偷袭,想要先用箭阵迷惑我,再用步兵攻击,难道她忘了我的五万精兵是靠什么吃饭的吗?!
杜氏一部,箭法高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眼看着半空中飞箭如雨,杜思明脸上的得意之力也越发明显。
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坚持太久,便僵在了脸色。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2)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2)
不对劲!
自己这方的箭雨明明已经射中了那雾气中的人影,为什么没有听到半点哀嚎。
难道说那小公主的北关军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
不,不可能!
杜思明死死地盯着那雾气中的黑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传令下去,所有人小心戒备!”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太阳升起来,雾气就会散去。
只要坚持到雾散,他的箭兵有可发挥的时机,就算是所向披靡的北关军,他也有信心将他们拦在问天城外。
“将军,将军!”
急促地呼喊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杜思明转过脸,只见雾气中,一个削瘦的身影急急地向他奔过来。
雾气中,他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只能勉强看到对方身上套着楚国士兵的军装,跑起来的姿态,很美。
很美?!
杜思明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跑起来的样子很美呢。
他失神的片刻,那人已经跑穿雾气,冲到了他的近前。
“将军,将军,不好了……”
“闭嘴!”杜思明回过神来,厉声骂了一句,手便抓向了对方的胳膊。
现在可是守城的斗键时期,军心稳定,军人士气何其重要。
这人这么大呼大叫的,只怕士兵们听到要心中起疑。
指间的那只手臂,无比纤细,隔着微厚的秋季军装,仍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光滑和弹性。
手臂被他握住,那士兵也抬起了自己的脸。
二人已经很近了,没有雾气地阻碍,杜思明立刻便看清了对方的脸。
仿佛新月一般地弯眉,一对眸子明若秋水,挺直秀气的鼻翼,仿佛花瓣一样的唇,扬着灿烂地笑意。
扑入他视线的,竟然是一张明艳无比,精致无双的脸庞,杜思明本能地呆了一呆。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3)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3)
“我来通知将军,问天城已经被独孤月拿下了!”
那小兵樱唇开合,吐出一串让杜思明瞪大眼睛的言语。
“不,不可能……”他本能地惊叫出声。
不过,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没有人可以被割断喉咙之后,还能再发出完整地声音。
闪身,让开那喷涌而水,泛着泡沫的血水,小兵步伐一顿,人已经到了杜杰明身侧。
身上,未染半点血痕。
樱唇边的笑意,却已经变得冰冷。
“我说可能,便可能!”
噗!
杜思明带着一脸不甘,扑倒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到那声音,附近的士兵们迅速转过脸,只见杜思明的身侧,一个个头瘦高的小兵琚傲而立。
“杜思明已经死了,你们还不投降吗?!”
那小兵声音不高,悦耳中透着冷冽的声音却清楚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杜思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