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北有龙鳞渠萦行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
楼观穷极奢华,宫树至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变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煎彩为芰荷
,菱茨乘与临幸则去,永面布之十六院。竟以声华精丽,相高求市,恩龙上好,以夜月後宫女数千骑游西苑
,作《清夜游曲》於马上奏之。穷极奢华,後世莫及。
帝尝临境自照,曰∶「好头颈,谁当砍之。」後为宇文化及弑于江都,富贵终为他有。
後鲍容题一绝,以叹之。诗云∶
柳塘烟起日西斜,竹浦风回雁美沙。
炀帝春游古城在,旧宫芳草满人家。
又刘沧经炀帝行宫,亦题一律,以叹之,诗云∶
此地曾经翠辇过,浮云流水竟如何;
香消南国美人尽,怨入东风芳草多。
绿柳宫前垂露叶,夕阳江上浩烟杷;
行人遥起广陵思,古渡月明闻桌歌。
话说为何今日,说起这段话儿来,咱家今日不为别的说,只因元朝至治年间,钱塘地方有一小秀才。这个小
秀才,不说他便休要说他,不打紧有分叫,不周山柱倒,钱塘水逆流,正是∶
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毕竟这秀才姓甚名谁,作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隋炀帝也为风流,这个小秀才也为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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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玉楼人中途相遇 小安童随後寻踪
集唐五言律∶
寒食江村路,风花高下栽;
江烟轻冉冉,竹日净晖晖。
传语桃源客,人间天上稀;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话说这个小秀才,姓梅,双名素先,字彦卿。年只一十八岁。因他惯爱风月中走,自此人都叫他做浪子。今
日且把他,来当做浪子相称,说这浪子父亲,他也曾做到谏议大夫。为因恶了铁木御史,奏闻英宗皇帝,罢
归田里。不几年间,夫妇双亡。
这谏议大夫,在日曾抱一个侄女作继女,如今已年十六岁了,叫做俊卿,与这浪子如嫡亲姊妹一般,在家只有二口。
一日,正是清明佳节,你看乍雨乍晴,不寒不暖,遍树黄莺紫燕,满阶柳绿桃红,真个好景致也。
那浪子对着妹子道:「吾今日出去,闲耍一番便回。」
妹子道:「随着哥哥便了。」
浪子随即整了衣巾,唤陆珠、晋福两个跟随,别了妹子,出得大门,往东走来。
你道好不作怪,正是∶
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难逢。
只见红红绿绿的一群走将过来,你道是甚色样人。这个是王监生家扫墓,许多妇人穿着新奇时样的衣饰,浓
抹淡妆,走到 这个所在,两边恰好遇着。浪子回避不及,站在阶侧,却又偷眼瞧着。
内中一个穿白的妇人,近二十多年纪,眼横秋水,眉插春山,说不尽万种风流,描不出千般窈窕,正如瑶台
仙女,便似月里嫦娥。
浪子一见,神散魂飞,痴呆了半日。自想道:「世上不曾见这一个妇人,可惜不做我的娇妻好心肝,这一条
性命儿,却遗在你身上也。」
晋福哼哼地暗笑,道:「吾们相公,今日又着好也。」
浪子道:「陆珠,你与我远远随去,打听一番,这是甚的一家,访问端详,得他拜了一会儿,便死也休。」
你道陆珠是谁?这陆珠年只十六岁,生得俊俏如美妇人,最是乖巧聪明。
浪子十分爱他,如夫妇一般的。
当下陆珠应道:「相公说的话,我便去。」
不多时,却早转来。
浪子道:「陆珠,你访的事怎样?」
陆珠道:「告覆相公,这起宅眷不是别家,是西门王监生家。这个年幼穿白的,就是监生娘娘。因去北门外
拜墓,在此经过。他这跟随的小 ,曾与我做个同学朋友,说的是真。我又问他,这个老妈妈是谁?他说是
女待诏,吾家娘娘平日极喜他,一刻也暂离不得的。吾又问他妈妈姓甚名谁,他道姓张,住在南湾子口。却
又不曾与他说甚,不知相公怎的意思。」
浪子道:「你也道地。」
陆珠道:「依着陆珠说起这个关节,都在张婆子身上。」
浪子道:「你也说得是。吾且回去,再作区处。」
当时叁人,即便回来。正是∶
数句拨开山下路,片言提起梦中人。
毕竟後来不知怎生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好一个陆珠付为中军谋主,去得,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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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回 李文妃观阳动兴 张婆子拾柬传情
集唐五言二绝∶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欲识怀君意,明调访楫师。
却说浪子走到家中,妹子接着,讨午饭用毕,又讨茶吃。浪子对着妹子道:「向久不曾篦头,明日要唤一个
待诏来。外边有个女待诏,倒也是好。」
妹子道:「哥哥,随便。」
两个各自归房。当日无事。
次日早饭毕,浪子着陆珠去唤张婆子来,说话间,早到,相见毕。张婆子便走到房中与浪子篦头,两个言叁语四。
说话中间,浪子道:「西门王监生家,你可认得麽?」
婆子道:「王相公娘娘叫李文妃,一刻也少不得我。昨日扫墓请我同去,怎麽不认得,不知相公问他怎的呢?」
浪子道:「问他自有原故。」
婆子急忙篦头毕,又道:「相公问他怎的?」
浪子便取出五两重,一锭雪花细丝,摆在桌上,道:「送与妈妈的。」
婆子道:「相公赏赐,老身怎用许多,决不敢受。」
浪子道:「权且收下,有事相恳。倘得事成,尚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收起道:「相公有甚事干,老身一力承当。」
浪子道:「昨日见了李文妃这冤家,魂灵儿都随了去,特请婆婆计议,怎能够与他弄一会儿,相谢决不轻少。」
婆子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的道:「相公真个要他麽?」
浪子道:「真的。」
婆子附耳低语道:「只是这般这般,便得着手。」
浪子首肯,再叁道:「事成後,当重谢妈妈。」
那婆子话别去了。
当时浪子带了巾,穿了上色衣服。足踏一双朱红履,手拿一柄湘妃扇,挂了一个香球。叫了陆珠,飘飘
竟到王家门首经过。
却说李文妃年纪不多,更兼是性格聪明,更好戏耍。
那时分还是清明节候,街中男女往来不绝,文妃便在门首侧屋重挂了珠 ,请着张婆子与几个丫鬟,看那南
来北往的游人。正见浪子走过,生得真好标致,装束又清艳,心里却有几分爱,也便对婆子道:「这个小年
纪的,想是甚家贵宦公子。」
婆子乘机道:「这个秀才,便是梅谏议的公子,年方十八,甚是有才,老媳妇也在他家往来,知他惯爱风月
,见了妇人,便死也不放下。」
文妃道:「想是少年心性,都是如此。」
婆子道:「正是。」
文妃听罢,半晌不语,不知想着甚的去了。口问心,心问口,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官家,娇滴滴的与他
被窝里,搂一会、抱一会、弄一会,便爱杀了,我这丈夫要他甚的?」
婆子道:「他说认得你哩。」
文妃笑道:「秀才家要说谎,哪里认得吾来?」
婆子道:「便是前日扫墓见来。」
文妃道:「他可说甚的麽?」
婆子道:「他说你标致,世间罕见没有的,可恨我没福,却被王家娶着了。」
文妃笑道:「不是他没福。」
婆子道:「不是他没福,是谁没福?」
文妃含笑不语。
少顷,文妃又道:「他可问我甚的?」
婆子道:「他问你性格何如,年纪许多?我道人家内眷,不好对他说得。」
文妃道:「就说也不妨。」
婆子笑道:「不瞒你,吾实对他说了,说你性格聪明,年止十九岁,他道可爱可爱。」
文妃道:「男子汉最没道理,不知他把我想着甚的去了。」
当晚收 进去,一夜睡卧不着。想道:「怎能够得他这话儿,放在这个里,抽一抽也好。」
次日早饭毕,婆子也到。又挂起珠 ,两个坐定。只见浪子又走过去,今日比了昨日更不相同。又换了一套
新鲜衣服,风过处,异香馥馥。
那妇人越发动火了,又自想道:「我便爱他,知他知我也不知呢?」
那妇人因为这浪子,却再不把 子来收,从此连见了五日,也不在话下。
那 子对门,恰有一东厕,一日,浪子便于厕中,斜着身子,把指尖挑着麈柄解手,那妇人乖巧,已自瞧见
这麈柄,红白无毛,长而且大。不觉阴沪兴胀,骚水直流,把一条裤儿都湿透了,便似水浸的一般。两眼朦
胧,香腮红蒙,不能禁止。
浪子便了,临行袖中,不觉落下一物,他也不知,竟走了去。
婆子便揭开 子拾了这物,道:「原来是甚书柬,却落在此。」
反复一看,却没有封皮。拿过与文妃,道:「娘娘,可看一看,若不是正经书柬,省得老媳妇,又到他家还去也。」
文妃接过手来打开看时,不是甚书,却是一副私书,就送与文妃的。正是∶
故将挫王摧花手,来拨江梅第一枯。
当时有曲名《殿前欢》为证∶
出门儿外,早见了五百年;
相思业债,若不是解裤带,露出风流态。
这冤家怎凑满怀,更着那至诚书撒尘埃。
拾柬的红娘,右针线儿里分明游玩。
只见他素性聪明,那时节愁闷心变。
毕竟後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李文妃也是一个妇人,不知这婆子也是一个妇人,所云便成绝笔。
重痴云:「恨不得共枕同床也,在跟前站站儿也是好。」若云:「又恐站在跟前,那时共枕同床哩。」潘卿
又为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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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春娇定计在桑间 婆子遣书招玉郎
集唐:
人生争望四时景,看月连娟恨不开;
世上农花和地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不是爱花如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
今夜书斋好明月,嫩芯商量细细开。
话说文妃接过一看。你道上写着甚的书,道∶
素先再拜,奉达文妃:
可人妆次,前往中途,遥接尊颜,恍疑仙子,猿马难拴,千金之躯,虽未连袂,而夜夜梦阳台,久已神交矣
。幸唯不弃,敢走数字相闻。
文妃看毕,自思道:「他也有我的心哩,不枉了我这番心肠。」便把书儿藏在袖中,对着婆子道:「没正经的。」
婆子笑道:「想是哄我。待吾再与别个一看。」便来袖中取那柬帖。
文妃抢任,死不肯放,道:「婆婆,这里不是说话去处,吾与你到房里去,那时还你。」
两个拖拖拽拽走到房里去。文妃却唤走使的都出去,只留一个心腹使女春娇,与那婆子叁人立着。
文妃道:「我有心腹事对你两个说,你若成得,自有重赏。」
两个道:「你说出来,却是喜的。」
文妃道:「这个梅相公,吾也看上了他,他也看上了我。这封柬帖,是一封私书。」
婆子对着春娇道:「这事有何难处?但要重重赏赐吾两个,保你成就。」
文妃道:「干娘,只依着你便了。」
婆子道:「他既有这封书,娘子可写一封回书,约他一个日期。只是一件,没有门路貂来,是怎麽好?」
春娇道:「不妨,後门赵大娘,只有女儿两口,便是藏得的,近晚留在房里,与娘娘相会,却不是好。况这
赵大娘,平日又是娘娘看顾的,把这一段情由,与他说了,再把四五两银子与他,保着无辞。」
婆子道:「这个却好。」
文妃道:「既然如此,你便与他说。」
一到赵大娘家里,只见大娘手持银钗,一股坐在那里沉吟。
春娇向窗前叫一声:「大娘!你在这里看那钗何用?」
大娘说:「吾娘女二人,做些女工不能过活,谢娘娘时时周济,愧没甚相报,不好再去缠他。今日缺少鱼菜
,要将此钗去当,所以沉吟。」
春娇就笑道:「凑巧,凑巧,吾有些银子,借你用何如?」便将五两银向桌子上一丢。
赵大娘忙说道:「你那里来的?」
春娇抱着大娘耳朵,轻轻说道:「如此如此。」
大娘思量了半晌,说道:「不妨,只是银子不好受得。」
春娇把银子向大娘袖中只一推,连忙便走回来。微微笑道:「娘娘他已应允。他道平日得了许多看顾,今日
怎麽好受这个银子呢。是我再四推与他,只得承受了。」
文妃道:「好个干事的丫头,後日好好寻一个丈夫与你。」
春娇笑道:「相公吾也瞧见了几次,也爱他几分。後来倘有一点半点,娘娘不要吃醋,便是赏赐了。」
文妃道:「小丫头,休要弄舌。」遂取金凤笺一方,写道∶
妾李氏敛衽百拜,奉答彦卿郎君尊前:
人生欢乐耳,须富贵何为,妾命薄,天不我眷,不以妾与郎君作佳儿妇,顾态俗子拈酸作对,岂不悲耶!一
见芳容,不能定情,适读佳翰,惊喜相半,期约在後日十叁夜,与君把臂谈心,莫教辜负好风光也。
谨奉香囊以示信。
写毕,用着娇娇滴滴的手儿,去拿着风风流流莺莺烧夜香囊儿,并做一对,又取出白银四锭与那婆子,道:
「这个权做买茶吃。你去对梅相公说道:『你也有心,我也有心。後日吾相公入郡去友家祝寿,可来一会。
』」婆子道:「感谢许多银子。我自去传付与他。」
话毕自去了。
文妃又买了春娇。自去睡着闭了眼。想道:「好冤家,得他来把那好卵儿放在 里,再不许他停顿。直弄杀
他便了。」
想了一会,把一个枕头儿拥定,亲一会。牝户发痒,着实难熬,又勉强按定。
那日王监生不在家里,在朋友家饮酒。直至二更方回。那妇人熬了半日,正待丈夫归来,扫一个兴。不意丈
夫吃醉,行不得了。妇人把这柄儿含一会,咬了一口,自家去里床睡了。
方 合眼,只见浪子笑嘻嘻走将进来。妇人道:「心肝,你来了麽?」
浪子应了一声,脱去衣服走到床上,就要云雨。那妇人半推半就,指着丈夫道:「他在这里,不稳便,吾与
你东床去耍子儿。」
浪子发怒望外便走,妇人急了,双手连忙拥住,睁开眼看时,却原来一梦也。拥的便是痴醉不醒的丈夫。
文妃把丈夫摇了两摇,只是不醒。文妃叹了一口气,痴痴迷迷,半睡不醒的过了一夜。
次日监生备了礼金,吩咐了家里,竟下解去了。话分两头说,这张婆子拿着香囊柬帖,迳到浪子家里来,浪
子领到他房中去问,道:「事体如何?」
婆子道:「只管取谢金,买喜酒吃去。」
浪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说出,决不负你。」
婆子便把那细数根由,一一说了。道:「叫你到後门赵大娘家等候。」却把香囊书帖付与浪子,道:「这不
是容易得的。」
浪子接得过来,如同珍宝。笑吟吟的,拆开看了。这个香囊儿,便爱杀了。
又看了这书,道:「生受婆婆了,谢天地,今日打扮着,做新郎去也。」
两个却就分别,不觉的过了一日,又是一日,正是十叁日了。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时移。
毕竟当期,可曾去也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积想成梦传神杂集云:「有一妇人,与所谓罗长官者密甚,一夕长官不至,妇人不能自己,乃以萝卜当长官
自娱。呜呼!萝卜可以当长官也,枕儿亦可作浪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