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不太情愿地散去,露出了漫山遍野安营扎寨、正在沉睡的一支军*,队。
沉寂了一夜的军*,队苏醒了过来。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官兵们,或是吃饭,或是沿着营地前的道路朝着前方走去,那条在他们脚下踩踏的道路,已变成了一条大路。远处一条小河缓缓流淌着,尽管冬天到来了,但让人庆幸的是,河水还没有结冰。
“也许,再过几天就下雪了。”
杨成自言自语道,手中抱着几件军装的他,想去河边洗洗衣裳,已经积了好几件脏衣服了。
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杨成拿着肥皂洗着衣裳,肥皂泡在河水里漂流着,在河边的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洗衣服的战士,这里和内地不同,在内地,他们可以把脏衣服丢给兵营附近的洗衣房,只要花上几十文钱,就能把衣裳洗个干净,但是在这里并没有百姓开设的洗衣房。
就在他们洗着衣裳的时候,小桥上一个骑兵骑马跑了过去,他看到河边正在洗衣裳的战士们大声喊道。
“快点,快点,别洗衣裳了,赶紧回去,要行动了……”
那个骑兵是传令兵,对于他的话,没有人会怀疑,原本正洗着衣裳的战士们一听,无不是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只是简单的把衣裳在水里捞了一下,然后就抱着衣裳朝各自的营地跑去。,
“要行动了!”
一回到营地,杨成就对弟兄们嚷道。
“明天咱们就要行动啦!是镇指挥部的传令兵说的。”
眉飞色舞的杨成,朝队里的弟兄们说道。
“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他么的不用再等了,到时候,炮兵肯定会先轰开城墙,就那道土墙,我敢说,只要一炮打过去,肯定就能轰塌了,然后咱们直接杀进去,把城里头的敌人杀个干净。”
他对身边的弟兄们描述着一个场面十分壮观的战役,甚至还进行了战斗的部署,看起来似乎也是既果断又详尽。
“得了,得了,等到命令下来再说吧,这样的事,咱们都碰着好几次了。”
相比杨成的激动,周围的弟兄们似乎没有多少兴趣,他们纷纷四下散开来,似乎对这样的“谣言”已经不怎么相信了,可是在一排排低矮的茅棚之间,他们就那么三三两两的坐着,检查着手中的武器。
而一个本地的土人车夫,原先在弟兄们的热情的邀请下,在弹药箱子上表演起了舞蹈,这些所谓的“土人”,其实大抵上都是“旗人”,或许他们自称“明人”,可是相貌却与明人不同,他们的母亲往往都是本地的色目土人。受母亲的影响,他们大都是能歌善舞。
先前在弹药箱上跳舞的李还给弟兄们晾到一边,只好丧气地坐在那里,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一个军官拿了一个布袋给他。
“给,拿好了。”
这是一小袋馒头,也是李还愿意跳舞表演的原因,他希望通过讨好这些兵士,去换取额外的食物,馒头、面粉甚至喂马的玉米,这一切都可以改善他和家人的生活。
“谢、谢谢军爷……”
对于李还的感激,军官压根就没有看在眼里,不过只是几个馒头而已。
“鬼话!全都是鬼话——都是骗人的鬼话!”
另一名二等兵的嗓门很大。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气冲冲地往裤袋里一捅,压根就没有任何检查武器的意思。
“我才不信该死的部队会行动,咱们钉在这儿啦。过去两星期就有八次准备行动,可一回也没动成,照我说,咱们就是在这里吃饱了等饿,等到城里头的人,都饿死了,到时候,就让咱弟兄们进去收尸。”
弟兄们的反应让杨成感到有责任去解释一下。
“哎哟,你想的美,收尸?指不定都让人吃完了,还收什么收?”
下士抢在他前面在那骂骂咧咧起来。
“这不,学学我,我昨个刚给自己的窝棚里铺了层木头地板。刚来到这的时候,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住处再收拾得舒服一些,那时候,总觉得咱们马上就要行动,可现在……哥几个,我觉得咱们差不多要永远在这里住下了,这住的地方收拾舒服一些,日子也舒坦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指不定这次就是真的了……”
大伙们在那里争得热火朝天。有人还在那里把作战计划讲得头头是道,结果遭
到认为不会行动的弟兄们的反对。大家伙在那彼此说着各自的观点看法,都想引起别人注意。而杨成兵则不断应付众人的问。
“咱们要干啥呀,杨成。”
“要行动。”
“噢,满嘴瞎咧咧。你咋知道?”
“哼,爱信不信,我不在乎。”
杨成答话的样子耐人寻味,不屑拿出证据的态度令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不少弟兄开始检查着各自己的武器。
竖起耳朵,听着弟兄们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听够了行军打仗的闲聊,李明天重新走进了自己的窝棚。在冬天的时候,这半入地的窝棚比帐篷要暖和,所以在天气转凉之后,窝棚纷纷取代了帐篷。
李明天只想独自待着在这里,好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在木板床铺上躺下。另一头,弹药箱被用作家具,垒在火塘边。
木板壁上贴了一张画刊上撕下来的画,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女人,是战士们的某路安慰,木钉上一溜挂着几支线膛铳。装备都挂在墙上上,头顶上一顶折叠帐篷充当屋顶。
外面的阳光照在帐篷上,使窝棚里出浅黄色的光。小窗射进来一束阳光,在乱
七八糟的地板上留下一块斜斜的白印子。火塘上的青烟时时不睬泥巴做的烟
囱,在屋内缭绕不散。这靠不住的烟囱和柴火,时时刻刻有将整座棚子一把烧
掉的危险。尽管如此,火塘仍然是入夜后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取暖的工具。
李明天被刚听到的消息吓得有点恍恍惚惚。
看样子,到底要开打啦!
明天,也许,就有一仗!
他也得参加。
尽管在参军的时候,他就知道,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死亡,就会感觉到恐惧。
当然,和许多年青人一样,李明天同样一直梦想打仗,他曾想象过自己在战场上流血战斗,想象着那横扫一切的炮火,这一切都曾使他浑身激动。在梦中,他目睹自己参加过多次战役,当他凯旋的时候,乡亲们会祝贺他,会羡慕他。
可是一觉醒来,面对着随时将要投入战场的可能时,他却感觉到害怕,感觉到恐惧。他不断的想让自己变得坚强一些,以令自己不会临阵逃脱。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临阵逃脱,但是他真的恐惧死亡。尽管他的内心充满了对胜利和军功的渴望。可另一方面他心中生出一种无谓的恐惧。一想到打仗,眼前就出现种种的可能。
死亡的可能!
他寻思着将会遇到的危险,没勇气能够做到坚定不移。
从铺上一跃而起,李明天开始神经质地来回走动。
“老天爷啊,我这是怎么了?”
李明星抱着头大声间自己。
从前对自己的所有认识都是模糊不清的,李明星没有想到对自己竟然毫不了解,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胆小。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胆怯,令自己和家人甚至整个李家都陷入永远的耻辱。
逃兵!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