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乾三年的大明,倒也算是国泰民安,虽说偶尔有些地方生旱涝,可绝大多数地区也是风调雨顺,也正因如此,人们才会越的觉得战乱已经远去,现在天下承平,盛世将至。
盛世是否将至,估且不知,但至少在这天下承平的时候,这秦淮河倒是越的热闹起来,不过只是短短几年功夫,便恢复了昨日的辉煌。而那么十里秦淮正是南京繁华所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弥漫着的脂粉香,总会吸引着来自各地的士子。
战乱的阴影似乎已经彻底从这里淡去,顶多也就是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偶尔的还会在那里言道着定王潜龙练军打靼子的本子,曾几何时,这些说子大街小巷中传得沸沸扬扬了。于说书先生的口中,夺江阴、克南京、复江北、歼达素一场场血战,无不是惊险万分,那定王更是英勇不凡,其中当然少不了定王阵前斩清将的精彩章节,说书的每每总是说的是唾沫飞溅仿佛是亲眼所见,而听书的则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已经看见了那金戈铁马的战场。
不过,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淡去了,也就只有在说书先生的口中,人们还能闻得见那金戈铁马,至于绝大多数寻常百姓,似乎都已经忘记清虏入关的暴行,忘记了战争带来的创伤。
人们总是习惯用忘记来掩盖内心的伤痛,寻常百姓如此,皇亲国戚同样也是如此。就像作为大明现在仅的有几位大王中的益王朱慈烛,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饮酒作乐,若不是因为有法令在,恐怕他会终日厮混于秦淮河畔的脂粉香间。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这益王府中,也总会有歌妓出入,为其跳舞吟唱,这一派歌舞升平,可不正是盛世模样。
时至深夜,待到的歌妓退去了,醉眼迷离的朱慈烛正欲起身时,看到方仕东摇头叹息状,便笑道。
“长吏何至如此?”
方仕东是他的长吏,已经追随他十余年,无论是当年颠沛流离,餐风宿露,都是不离不弃,反倒是现在安定下来之后,已经先后数次请辞了。
“老方。”
摇晃着有些飘浮的脚步到了他身边,朱慈烛笑道。
“当年你我二人餐风宿露、食不果腹的时候,本王就于你说过,他日若是能得以安定,本王必与你老方共富贵,”
“大王,此非臣所图。”
方仕东摇摇头。
“当年本王流落江湖的时候,可谓是身无长物,也就是你老方抛妻弃子,帮扶本王一路到现在,本王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阻止欲言又止的方仕东,朱慈烛又说道。
“本王知道老方你有出仕之心,为府中长吏是委屈了你,可,那官场沆瀣一气,又岂适合老方你?”
“大王,臣,臣……”
猛然一咬牙,方仕东说道。
“臣以为,既然现在朝廷已经有意分封各国于夷地,以抚蛮夷,令其归属华夏,既是如此,大王整日饮酒作乐与歌妓为伴,如此,又岂能、岂能成事?他日若是朝廷意封大王于夷地,大王难道还像现在这般沉迷酒色之中吗?到那时,只恐大王非得身死于蛮夷之手不可。”
方仕东盯着大王,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十余年互相扶持至今,明为君臣实为挚友恐怕方仕东是不会说出这种的话的。
方仕东的质问,让朱慈烛只是略微一愣,随后又笑了笑。然后,坐在那里,先是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又叹气道。
“孤何罪,被逐于万里之外?”
念叨着这句话,朱慈烛叹道。
“当年汉王最初被封为高阳郡王,后随成祖起兵靖难,累立战功。成祖即位后,封为汉王,藩国云南。他却一直留居南京,不肯就藩,多次谋取太子之位,纵使私兵劫掠,僣用乘舆器物。后来更是造反,结果……”
摇头长叹间,提及这皇家旧事之余,朱慈烛又感叹道。
“若是当年汉王就藩云南,又岂会为宣宗活活炙死在铜缸内,甚至就连子嗣也未留一人?”
躺靠于长椅上,朱慈烛端起了一只酒杯,那酒杯边沿还带着些红唇印,似乎还留有歌妓的唇香,他眯着眼睛,似是在品味着那唇香,然后慢吞吞的说道。
“孤与其它人不同,你看这府中,看似我益王府,可又有多少他人的眼线,别人不知,老方,你又岂不知道?”
大王的反问,让朱慈烛不由一愣,他诧异看着大王,似乎明白大王为何如此了。
益王府里头,确实不怎么平静,这所谓的“他人”,其实就是皇帝。
“大王,您是?”
难道大王是想籍此来打消皇上的戒心?
“大王许是多虑了,毕竟,当年先王所创之洪门,不过只是收集清虏情报,况且,早就,早就已经交还陛下了。”
创建洪门!
这是朱由梿也是朱慈烛的父亲创建,他只是于一旁协助,后来朱由梿去世后,他则接续其父具体完善洪门组织,为大明搜集情报,刺杀清虏官员、将领。
十几年间,也算是屡立奇功。
过去也曾因此得到先帝的嘉奖,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既然已经天下承平,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贤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