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师当天,十余万唐军在自封为唐王的李子渊率领下,先抵达到了通州,在通州的粮仓内,存有近百万石南洋米,因为此地关系到京师以及二十余万唐军的粮草,所以李子渊特意又留下两万人马于此。而赵继全、王教权率领大约五万人马往北向密云前进,亲领着唐军主力中军的李子渊则在通州停留一夜。尽管在京城中已经安排妥当,但是有许多事他仍然不放心。最近几天,京城和附近州县,每到夜间就会出现了无头贴,大骂他是弑君篡位乱臣贼子,宣传大明监国定王不日将率领大军讨伐贼逆,恢复大明江山。另外,武昌、洛阳以及太原也八百里加急转转来地消息称当地也有州县不稳,有的地方,当地官吏、士绅,借口民贫力乏,拒绝朝廷征调骡马、钱饷,甚至有人言道定王必定天下。
自去年北伐进入河南以来,李子渊打过多次仗,直到顺利攻破京师,出兵他都是信心十足,从不曾觉得有什么担心的地方。但是这次的打仗与往日截然不同。这次的东征,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是信心十足,但内心里却是分外的沉重,甚至几次动了可能会无功而回,甚至也想到会吃败仗。虽然不知道败了会如何,但是他也想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那局面甚至是无法意料的。现在他率领的可是唐军全部精锐。万一在在山海关失利,甚至可能连固守待援的机会也没有。
他之所以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太了解朱明忠用兵了,朱明忠用兵与其它人人以溃敌为目的不同,他用兵擅长用奇,讲究的是以奇兵断敌后路,然后歼其主力。
也正因如此,他能一战把清军主力尽歼,从而让清军虽有二十万却不敢轻易南下,不是清军不敢南下,是因为他们不敢,失去精锐的他们害怕主力再次被歼,最终只能眼看着朱明忠不断作大。
“行军打仗,歼敌为上,溃敌为中,败敌为下。”
暗暗的想着朱明忠当年的言语,李子渊默默的寻思着自己此次是否留下什么漏洞。
先是京师,京师有五万大军防守,与通州的五万大军互成犄角,这十万大军可顶二十万,而赵继全、王教权率领的五万大军向北,是用于防备朱明忠从北路出奇兵断他的后路,还有……
又一次,于心底盘算着种种部署,李子渊总算是勉强笑了笑,安排的非常妥当,没有任何漏洞可寻,无论是他朱明忠想要出什么奇兵,都不可能轻易断他后路。
可是即便是如此,李子渊的心头是沉重的。他的心中压着一个念头,一个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念头——此役胜败全无把握!
之所以没有丝毫把握,是因为,他知道,忠义军远非寻常人马所能相比,现在冒然进攻,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万一要是败了……
在通州驻下以后,稍事休息之后李子渊,他立刻命传事官员将来朱应升喊来,商议他之前一路上反复考虑的几个问题。
在往年作战,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可能战败。那个时候,于他来说,无非就是奋力一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可是现在不同,他可是快要登基了,他已经是唐王了,很快就是大唐的开国皇帝,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越的患得患失。
按着一直的惯例,李子渊在通州暂住的地方是当地士绅的宅第,虽只是临时住上一晚,可这里却也是“行宫”,非但要打扫得十分干净,甚至还要备好字画装典,备好丫环伺候。
因为要同朱应升商议的问题极为机密,所以自然不能让丫环进来,窗外也不许有人,就连同院中也不许有人走动。
即便是知道,在屋外丈许的范围内,都没有人靠近,可是李子渊的话声却不大,他压抵声音对朱应升说道,
“允齐,自从弘光元年,孤被掳入军中,至今整整十九年了。这十九年中,孤虽然是身经百战,每每皆是死中求生,可是很少像今日出征这样心神不定。你是孤之心腹,你以为这是何故?”
大王的话让朱应升的心头一紧,然后回答道。
“臣虽甚愚,蒙大王隆恩,倚为腹心。今日大王亲征,圣心沉重,愚臣岂能不知?大王出征之前,臣曾经试以谏阻,但大王东征之心已定,若有犹豫,必将影响士气,故臣只得考虑倘若战事不利,如何挽回局势。”
或是换成其它时候,李子渊或许会生气,但他也明白朱应升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却让他的心头更加沉重。
“未算胜,先算负,这正合用兵之法。”
李子渊沉吟片刻,对他低声说道:
“可……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孤以为,朱明忠顶多只有十万多人马,而且又要留守辽东各地,其能调者,最多只有七万。而孤麾下足有二十万人马,再加上留守之兵,尚有十余万,即便是此番有所不利,想来也可以全师而退,还不至于使大局不可收拾……”
“不,大王!臣所担心的不是山海关的七万忠义军精锐,而是担心忠义军向西攻取河山、武昌,乘虚断我退路,毕竟,大王主力尚在直隶,各地空虚却是事实。”
当初为了北伐,可是尽调主力北上,在武昌、河南以及山西,不过只有区区数万人马,若是丢了那些地方,大王可真是丢了根本。
听他这么一说,李子渊犹豫片刻,然后说道。
“其实,这个问题,孤也考虑过,所以才决定讨伐朱明忠,只要把他击败,那么江北就没有了主心骨,河南暂时丢了也没关系,待击败朱明忠后,孤再领兵南下,再取江北,没有了朱明忠,这淮藩就成不了气候!”
听大王这么一说,朱应升却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