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我出生之前我舅舅就坐牢了,但我本能觉得他应该知道我名字。果然,我舅舅听到我名字之后,眼神立刻就闪了一下,接着将我放了下来,问道:哪个王巍?
我使劲搓着自己喉咙,又大口地吸了几下新鲜空气,才把我爸和我妈名字说给他听。我舅舅眼神果然更不一样了,不过也没表现出多惊喜模样,只是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看我,说原来是你,都长这么大了,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我舅舅神情没有多大波动,但是毕竟继续没有打我,对我态度也和对非主流不太一样,也让我稍稍减轻了一些恐惧。
我缓了一下情绪,便说舅舅,你知道我爸坐牢了么?
我舅舅眉毛一下皱起,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我便用最快速度把大半年前事和他说了一遍,说我如何把同学打成脑震荡,同学他爸又如何不依不饶,我爸又怎么把同学他爸给捅伤了,接着又怎么被判了七年,一五一十地跟我舅舅说了。
我舅舅听完,说:那不是挺好吗,找我能干什么,我又救不了你爸!
我摇头说不是。接着,我又把我这几天遭遇给他说了,说赵松如何不依不饶地欺负我,程虎如何假装收我小弟又让我去做龌龊事,还指着自己脖子上没有消下去勒痕,说这就是他们弄!
我舅舅看了一眼,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说: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打?
我为什么会被他们打?
这问题把我给问住了,我想了一下,说因为他们人多!
我舅舅冷笑一声,说哦,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找我舅舅干什么?
我舅舅接二连三地把我问住,我以为只要说出我遭遇,我舅舅立刻就会像其他同学家长冲到学校帮我出头,我舅舅完全拥有这个能力。
可是看我舅舅那副样子,显然并不准备这样子做。我不禁有点着急起来,我这几天可是忍辱负重,连教室都不敢去,就为了今天能接我舅舅出狱,好能风风光光地杀回学校,就连刘哥都等着我好消息!
我舅舅表情和眼神非常冷漠,就好像我不是他外甥,就是个普普通通陌生人而已。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原先设想所有温情和亲昵都没实现,我只觉得他是一块石头,一个又冷又硬冰冷绝情石头。
难道说,你想让我给你出头,帮你去把那两个学生给揍一顿?我舅舅突然张嘴问道。
我没有说话,这不是当然吗,不然我大老远地来找他干嘛?
你没开玩笑吧?
我舅舅又冷笑起来,语气之中夹杂着无数嘲讽:我都四十多了,去打几个十来岁小孩,也亏你能想得出来啊。再说,我凭什么帮你?就凭我是你舅舅?不如你先去问问你妈,认不认我这个弟弟?
我舅舅这番话说出来,就好像一大盆凉水泼在我头上,我就没见过天底下还有人这么和自己外甥说话,他果然不是个正常人,我来找他纯属一个错误!
就在这时,那个光头佬也走了过来,问我舅舅怎么回事。我舅舅指着我,说我是他外甥,在学校被人给欺负了,想来找他帮忙出气。
那光头佬一听,当时就骂了句脏话,说他妈,谁敢欺负咱外甥,老子弄不死他!
之前我舅舅一席话让我如坠冰窟,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个有名无实舅舅根本不可能帮我出头。
想到自己满怀期望地等待了三天,还起了个大早专门来接他出狱,却换来这样结果,就觉得自己悲哀极了,简直是天底下最悲哀人。
而这个光头佬突然出现,又让我内心重新燃起希望。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真能如他所说,帮我弄死程虎和赵松。
结果我舅舅却一摆手,说不用管他,就是个废物而已,我没有这样外甥,走,咱们继续回去喝酒。
说着,我舅舅就搂了那光头佬肩膀往包间走去,光头佬还回头看了我几眼,最终露出无奈笑。看着我舅舅逐渐远去身影,我知道所有幻想都破灭了,什么王者归来,什么杀回学校,根本就不可能。李娇娇看不起我,赵松看不起我,程虎看不起我,豺狼看不起我,就连我舅舅都看不起我!
我就像个被人抛弃玩具娃娃,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已经被我舅舅伤得七零八落,仿佛整个世界一片灰暗,没有丝毫光亮。
包间里继续传来喧嚣吵闹声,我舅舅和众人乐呵呵地喝着酒,好像侮辱过我一顿之后,连刚才不快都一扫而光了。他外甥被人打被人辱,站在门外向他求助,而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只顾自己寻欢作乐,这样人根本就没有心肺可言吧。
我在原地呆站了好久,直到非主流拖着一副伤残之躯努力爬到我身前,我才有点清醒过来,赶紧俯下身去扶他,现在我们两个算是同病相怜了。非主流比我要惨多了,头上身上都是血迹,我问他去不去医院,他摆了摆手,说这点小伤用不着了,然后又说:小阎王是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