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北城街道,不时有百姓询问清事情经过自发加入队伍。
此刻张六桥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异之下,反倒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楼地处闹中取静之所,经过了一夜的繁华喧闹,清晨正是最安静的时刻。
恩客与妓子们春宵一夜,大都倦极而眠。
张六桥与瞿羽湘当先而行,背后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
不时还有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惩奸除恶的口号,引来阵阵齐声大喊的呼应。
见吴征准备得如此充分,张六桥的一切顾虑烟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这么一票大的,从前想都不敢想。
张六桥颇有热血上头,意气风发的豪情。
浣花楼正门虽开,人丁却少。
几名迎来送往的龟公与恶行恶相的护院狐疑地望着人群由远及近,终于确定了来人目标是浣花楼,顿时慌乱起来。
几名龟公飞也似的跑去禀报,护院们则排起了人墙大声喝止:且住你们要干什么本官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缉拿案犯,敢阻挠者以从犯查办张六桥一亮令牌,手一挥命瞿羽湘动手拿人。
护院们在浣花楼地界里还没吃过亏,大部分虽不明靠山是谁,也知来头极大,素来无法无天惯了。
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棍,只是面对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不敢贸然出手。
捕快们虽着公服,人数却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进斗金的浣花楼财大气粗。
围观壮行的百姓见冲突一触即发,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惊胆战一时声息全无。
两边剑拔弩张,却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张六桥眼观六路,见戴志杰左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心中明镜儿一般,只是将一堆阻挠官差该当何罪的套话反复喝骂,也看不出强来动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楼里及时传来一声大叫,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双掌挥舞照着护院们一顿耳光喝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怎敢对张大人不敬把手上活计都给我放下。
男子教训了一通,又对张六桥见了个大礼谦卑道:下人不识好歹,张大人万万恕罪快快有请,草民亲自给大人斟酒赔礼本官懒得与愚民一般见识张六桥冷冷哼了一声道:齐掌柜,本官今日接了一桩案子,浣花楼有拐卖良家民女,作恶伤人之举本官卖你个面子,还请让个道,容本官搜查一番中年男子姓齐,在文毅旗下的产业里打点事务,恰巧行七,人称七掌柜。
在平民看来就是个店掌柜,但稍有门路者都知晓他的身份。
换了平日张六桥也只能客客气气的,齐掌柜闻言也觉微微错愕。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浣花楼开在天子脚下,向来奉公守法,哪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齐掌柜拖延着时间,他被从梦里叫醒,脑子却不含糊,一听就知其中有门道。
除亲自出来阻住官差之外,报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
只需文大人知晓此事,自能妥善解决。
是奉公守法还是藏污纳垢,齐掌柜说了不算,本官自当亲自搜查审理,方才做得数。
张六桥依旧寒着脸不讲半分情面:齐掌柜,还请让个道张大人齐掌柜知无法善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道:还请给几分薄面,否则文大人处在下无法交代若大人发起怒来,在下怕是要尸骨无存了齐掌柜尸骨无存,张六桥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来的底气,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办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这句话两边嘴炮放得震天响,你来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却都保持着克制。
直到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实的男子挨近戴志杰身边低言了几句。
戴志杰眉头一跳,越众而出向齐掌柜道:掌柜的,本公子想进去吃酒,怎地没人来迎接怕本公子给不起钱么说罢一脸不快抬步向浣花楼走去。
齐掌柜心中一惊,现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进浣花楼。
吃酒吃你妈了个头他急急伸掌向戴志杰一推道:且慢浣花楼今日闭门歇业,谁也不能进去。
齐掌柜他心知戴志杰是昆仑高足,唯恐让他一下闯了进去,出手隐含风声,显然动用了内力。
两人距离极近,戴志杰毫无反应被一掌推在肩头,哎哟一声顺势就倒,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计了齐掌柜暗暗叫苦。
果听一声爆喝:大胆竟敢伤我师兄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提着根一人多高的熟铜棍,哇哇叫着冲上前来着头就打变故陡生原先只窃窃私语的百姓人群中又开始喊出惩奸除恶的口号,张六桥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拿人齐掌柜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只得挥了挥手道:拦着他们,谁也不能进去护院们拿着丰厚的报酬,干的就是背锅的事情,面对官差既有齐掌柜下令倒也不惧,举起手中武器就打。
两边战作一团,官差人数虽少,毕竟名正言顺,有人敢违抗官府,打死几个都不算什么。
护院们平日再怎么恶行恶相,打死打伤官差是不敢的,瞬间便吃了不少亏。
瞿羽湘曾是京城总捕之一,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东打西,普通的护院欺负平民百姓就罢了,对上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浣花楼里绝没有京城本地拐卖来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来历不明,逼良为娼者平日里没人敢来管而已。
北城府衙成心找茬,万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人一身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齐掌柜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招呼护院尽出,务必在文毅做出反应之前挡住这帮胆大包天不开眼的混球。
心中暗暗纳罕:报信之人去了许久,为何还没人前来支援浣花楼前混战一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里,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壶上好的白芽,对着壶嘴滋溜着。
茶楼今日闭门谢客,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人被五花大绑丢进一层大堂。
总管,浣花楼中擅自离去者都擒拿在此,无一漏网。
赵源醒生得白白胖胖,一副富家翁养尊处优的模样,见了拙性也是点头哈腰,生意场上随处可见这样和气又谦恭之人。
不忙,正主儿还未出现让大伙儿盯得警醒些,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月前拙性开始蓄发,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变作个胖大汉,连脸上的神情都从此前为僧时的高深莫测,一脸慈悲变作狡狯势利,不是熟识的朋友认真辨认,实在难以看出这位竟是凉州的得道高僧。
属下理会得赵源醒行礼后急急离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还反复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护院们渐渐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
齐掌柜在戴志杰与杨宜知的夹攻下左支右拙狼狈不堪,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终不到。
北城府衙上门闹事的时机选择得极巧,此时此刻正是皇城里大朝会之时,文毅上朝见驾定然不在府中,可大掌柜遇事亦有应急之方。
派出报信者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给截下了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楼中今日真有些不寻常,万万不能有官差进去。
齐掌柜咬了咬牙,向浣花楼内呼哨一声。
泼喇喇窗格破碎,两人越窗而出,身形来得极快,拳脚交加,靠得近的几名捕快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来了硬点子,还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惊,娇喝一声舞动墨殇逼上前去。
两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
矮个子一双手弯锐如鹰爪,面对瞿羽湘凌厉的攻势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仅坚固无比神兵难伤,且看着虽短份量却沉,砰地一声闷响打在手爪中竟未能伤敌,反被对手牢牢握住。
瞿羽湘连夺了两夺,虽把矮个子扯得身形不稳,墨殇也未能夺回来。
高个子高跃而起,一双腿盘旋连绞,径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让过矮个子拦腰一抓,玉腿高抬与高个子对了一脚,内力发处,将他震得高飞而出。
她顺势弃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个圈踢向矮个子膝弯。
矮个子刚夺得兵刃在手,心头一喜,陡见玉腿回旋,来势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刚急急退开一步,瞿羽湘已稳住身形,足下鸳鸯连环,逼得他连连后退。
莲足刚被闪开落空,瞿羽湘变招奇速足尖骤然上挑正踢在矮个子掌背。
矮个子手上一轻,墨殇又被夺了回去。
京城总捕,名不虚传三人转灯儿似的争斗,一时难分胜负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楼这边的下风几乎是落定了的,时刻一长护院们迟早抵不住捕快们,何况张六桥亦有高强的武功,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时,浣花楼里又跃出四条人影。
他们既未四散逃窜,也未掺合场中的争斗,只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顶上,向无人的东面施展轻功狂奔。
一见身法,张六桥便知自己敌不过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败北,还恐有性命之忧。
他眉头跳了跳,情知吴大人要拿的正主儿已然出现,明知不敌,也只得硬着头皮喝骂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自是越追越远看着四人将转过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汉破窗而出,连展宽大的袍袖抖出一阵狂风哈哈大笑道:留下吧两人奔在最前的首当其冲,被狂风震得稳不住身形飘飘忽忽落地。
身后的两人一左一右拳脚齐出,要把胖大汉逼开。
胖大汉自然是静候许久的拙性了,他见左侧一人内力强猛功力精深,竟似不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横隔开一拳一腿,顺势无赖地缠住敌人手脚,又仗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压顶般要把来敌压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敌人正一记重拳打中拙性面颊,胖大汉也不躲闪生吃了一记,原本势均力敌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缠住的男子足下稳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面。
此人正是刘万年,身为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万万想不到历年来风平浪静的采补会碰上这档子事,且拦阻的胖大汉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
看他生吃一记,怕是还练有刚柔并济的内功。
需知铁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最终要落得个被击得粉碎的结局。
只有同时修炼抗击打的刚劲,同时以柔劲化去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击。
看胖大汉脸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荡荡,却仍笑嘻嘻地混如无事,便知必然如此付先生把他交给我刘万年刚飘身落地,背后便响起轻若烟尘的脚步声与一阵犹如黄莺出谷般好听的女音。
陆仙子多加小心。
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拦住三人去路。
他正奉命跟随吴征办事,陆菲嫣于他主母无异,当下也不好阻拦。
他情知刘万年不好对付,正以一敌三下犹有余力,却也一时难竟全功,当下不得不分心另一边以防陆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对决,旁人自然无法插手。
张六桥远远跟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来历不明的胖大汉武功高的吓人,这名贼党似与他不相上下。
江湖传言陆仙子功力消失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对付此人。
昆仑派陆菲嫣刘万年回过身来,一双鹰目中精光闪过。
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将丰满玲珑的娇躯裹得严严实实,浮凸有致得令人垂涎。
她迈步时腰肢摇曳,虽面蕴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么陆菲嫣一步步缓缓逼近,每一步落下,呼吸便均匀一分,思绪便平静一分。
刘万年皱了皱眉头,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刘万年遍寻你不着,想不到还送上门来他垂涎陆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里却暗惊。
陆菲嫣步伐沉稳,每踏下一步,给刘万年施加的压力便大了一分。
这哪是在长安城里娇娇弱弱,不堪一击的带伤女子云横秦岭刘万年陆菲嫣拔出宝剑,朝阳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闪烁不定,犹如情人的眼波:恶名昭昭,死不足惜老子早活够了要死,嘿嘿,也得尝过了陆大美人的滋味儿再死。
怎么样不如从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刘万年脚下一前一后站定身形,亦拔出一柄长剑。
陆菲嫣自江州荒园之后,最恨人污言秽语,即便与吴征偷情也极为不喜下流的话语,当下银牙一挫,长剑卷了个剑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刘万年上中下三路。
铛铛铛三声脆响,刘万年的长剑上留下了个口子,心中惊疑不定:这女子怎地练过玄元两仪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对,另外一股内劲又是什么当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开一剑后长剑反压,剑锋一落削向魔眼剑锷。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力大无穷,若落得实了只怕要将美妇一只皓腕都卸了。
陆菲嫣却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个夸张的反弧,不仅避开了剑锋,反用剑锋与剑锷锁住了刘万年的长剑。
好功夫张六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赞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刘万年一抽长剑脱开封锁,剑锋再展连刺陆菲嫣胸腹要害。
对付女子,暗香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陆菲嫣这等豪乳美人,胸腹处的视线必然要受阻更多,堪称弱点所在。
集中攻击此处真是又狠又毒。
陆菲嫣不以宝剑挡架,反而双臂圆抱胸前,拨弄清波般向左一划。
盈盈荡漾的胸乳惹得刘万年一阵心头乱跳,陡现于陆菲嫣怀内的怪异劲道更让长剑失了准头,径自从肋旁刺了个空。
陆菲嫣施展柔云劲大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刘万年的武功可比吴征要强的多了,牵引内力时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刘万年正在她右手长剑攻击范围内,魔眼寒光闪闪,席卷胸前。
刘万年怪叫一声向左便倒,长剑割破衣袍几乎贴着肌肤划过,那寒冰般的凉意让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凶性大发,横在陆菲嫣腰侧的长剑猛然横劈,要将陆菲嫣劈成两段。
陆菲嫣扭腰摆臀,纤细的腰肢与上身仿佛直角折叠。
不仅闪过了长剑致命一击,魔眼还顺势削向刘万年持剑的手臂。
刘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柔韧的身体,所谓柔若无骨多是一种夸张手法的称赞,又哪有真的没有骨头的人可陆菲嫣的娇躯正是柔若无骨,但见她手中魔眼连挥,剑光闪烁,笔直挺立的身躯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随意弯折,避开致命的杀招。
而交错不停的莲足越奔越快,长剑着着纯是攻势着着不离要害。
好厉害的休无竹拙性赞叹一声。
祝雅瞳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演武时他偶尔也有幸旁观,这一手如潮如浪,连绵不绝的杀招自也见过。
这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武功,再也没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无骨。
陆菲嫣招招紧逼大占上风,她真实武功尚不及刘万年,可这一手青竹剑法太过匪夷所思,陡然施展开来全无应对之招。
陆菲嫣修习道理诀之后反应速度大增,与青竹剑法无缝贴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战中刘万年虎吼一声顿住身形,长剑直指陆菲嫣双乳中央最难闪避之处,全然不顾陆菲嫣的剑锋,要拼得一身重伤毙敌于剑下。
陆菲嫣全神贯注,见状迅捷无伦地双膝一软跪地,同时上身向后急倒,剑刃从胸膛中央穿过依然落了个空。
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刘万年胸口扎了个透明窟窿,鲜血狂喷。
抽出长剑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镜。
陆菲嫣插回宝剑心中狂跳,喜悦之意如潮涌一般,一向爱洁的她连身上沾染的鲜血都顾不上了。
实实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还是一副几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
一切恍然如梦,可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实实在在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境与此同时,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击得三人连连后退。
陆菲嫣兴致正高,又是提剑上前,不多时便将三人一一击倒。
拙性眼疾手快一掌扫过,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脱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陆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赞得陆菲嫣喜笑颜开。
事不宜迟付先生莫要怠慢。
陆菲嫣提着长剑,倒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般跃跃欲试,抬目四望寻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会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驾拙性迅速离去,陆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楼前的乱局便迅速平定。
张六桥也是从未有此意气风发的时刻,大声呼喝着将浣花楼上下全数缉拿回府。
张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欢呼之声又起,让张六桥再吃下一颗定心丸,今日这一场是赌得对了。
禀报大人,这四人是暗香零落贼党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妇女无恶不作,浣花楼里竟然窝藏贼党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齐掌柜喝问道:还不从实招来齐掌柜闭目缄口,一言不发。
惹得百姓义愤更甚,恰在此时,又一人中气十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圆赌坊的刘掌柜和他以兄弟相称,说不定也有勾结对,也有勾结张大人,不能放过了这干人。
贼党可恶,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张六桥振臂一呼:瞿捕头,随本官去搜查方圆赌坊方圆赌坊,兰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产业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楼时,文家的大掌柜易明仁领着家丁们匆匆赶到,终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柜,府衙办案,你定要拦阻吗张六桥颇具威风凛凛之态,喝问得正气凛然张大人草民向来诚信经营,大人一味为难是否假公济私草民要上告京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幸好局面暂时已稳住,日已近午,想来不多时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瞎了眼的北城府衙官差。
本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来人,谁敢阻挠一律扣押回府,以同党论处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张六桥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了一队金甲卫兵,竟是金吾卫到了。
金吾卫身为外禁军不敢太过亲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军需大权,两家关系一向不错。
易明仁无法将情况报给文毅知晓,当下便请了金吾卫前来助阵。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军面前还敢做一声试试在皇城闹事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领军的金吾中垒于正奇冷冷看着张六桥道。
张六桥手握暗香零落贼党垫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垒在上,下官奉命缉拿贼党,福源楼与贼党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
还请于中垒助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谁的命于正奇手一摆,甲士们顿时将福源楼堵了个水泄不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垒若是还不让开,只怕也难脱干系。
张六桥不敢硬闯,可退后是决计不能的。
吴征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不至于没有应对之策。
呵呵,好啊,张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参本将一本,御前对峙,看是谁错了于正奇见张六桥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金吾卫有守卫皇城之责,北城府衙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当然有权力过问。
案犯罪恶滔天,一个都不许放过。
于中垒,下官得罪了。
张六桥摞了摞袖子就要硬闯。
两边正剑拔弩张,远处一亮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被阻住了道路过不去。
车里一声女音响起:前面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随行的管家靠在车门边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卫与北城府衙起了冲突,把路给挡了。
哦出甚么大事了车帘掀开,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华衣趋步向前责道:自己人闹起来了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
张六桥一见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戏,忙上前见礼问安道:夫人,下官正缉拿贼党,于中垒强行挡住去路,阻挠下官查案这是……杠上了于正奇见林瑞晨现身便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暗骂易明仁坑货,他自有他的道理,现下就退却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起便四处惹是生非,本将依律问张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来。
是以本将正询问事情经过,以免惊扰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样……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张大人,你查的是什么案子下官不敢说但说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一只纯金惊堂木高高举起道:圣上御赐胡大人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审后奏,本夫人恰好带在身上。
金木现身,如皇帝亲临,街上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张六桥仍是道:下官只能说与夫人一人知晓。
好你且起来说话。
林瑞晨与张六桥窃窃私语一阵,三品诰命夫人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在场者,全数拿下奇罗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却生得茂密葱茏,其中暗藏的杀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即使韩铁衣领军强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所幸的是,山上明显出现了些骚乱,日常寂静的山林里不时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已潜入埋伏的高手们不敢打草惊蛇,远远一见动静便退出被搜查得严密的处所,只在荒僻无人处潜藏。
今日来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韩家的将军领兵,这些高手们的任务并非是杀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险之处才是关键。
原本想不打草惊蛇地探查明白殊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让贼党们有些慌乱。
巡山时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不少破绽之地来。
高手们做好了标记,只待破虏大军将军,斥候有新的情报送到韩铁衣细看了遍孟永淑传来的信息,掐指计算了一番下令道:够了,迟则生变传本将令,大军全速向奇罗山进发,不可分散。
转告孟前辈等盯住下山道路,若遇零散贼党就地格杀,贼众人多则万勿逞强韩铁甲早已难耐战意,接了令一马当先向着奇罗山狂奔,这火爆的脾气,身为将军却把自己当做先锋中的先锋。
数百骑军飞驰,马蹄顿地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早已惊动奇罗山上的贼党。
刘堂主,有全副武装骑兵往奇罗山来了。
刘永先惊疑不定派众们藏在奇罗山向来谨慎,再说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来不至于引人注目。
可联想到今日晨间连续三批人音信全无,大批官军的出现要说仅是路过未免太过乐观。
堂主山上有几批弟兄失踪了……操他奶奶的刘永先又惊又怒,现下不是去细究为何被发现了行藏之事,如何保命才是当务之急。
快去通报浮旗使堂主浮……浮旗使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人,连郝高原也不见人影通传的帮众飞也似的跑来,应是也感受到潜藏的危机,说话有些发颤。
不知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气,还是心中害怕。
无妨刘永先挥了挥手,一对泛白的鱼目里射出凶厉的光芒,压低了声音道:准备跑路,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边近身服侍的俱都是亲信,刘永先不明白浮流云去了哪里,可不寻常的味道对百死余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
他也没有浮流云那份神出鬼没的本事,更不知派里的秘辛可以无声无息地从山里消失。
可是他知道,危机近在眼前,必须考虑后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条亡命之徒,其中还不乏武功高深者,可刘永先并不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全副武装,且人数定然数倍于己的官军正面一战先锋骑军来得狂风呼啸般迅速,韩铁甲麾下的精干骑军马如龙,人如虎,在招展的令旗指挥下如烟花般散开。
一百骑军聚在韩铁甲周围列成雁行阵,余者每二十骑为一队,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骑为一队的十余小队绕山巡弋毕竟山上的贼党各个身负武功,施展轻身功夫跳崖离去不得不防。
韩铁甲一看山势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韩归雁道:得等步军来,这山轻易攻不得韩归雁鼓着腮帮子,犀利的目光连连扫视狭窄的山道,皱眉道:骑军在山下歇马接应,不得卸甲,半个时辰一换。
大哥,您看如何大善韩铁甲手一挥后滚鞍下马,招来军官细细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骑军接替换防流程。
骑军们早备足了信号火箭,遇敌示警,接应的兄弟须臾便至。
韩家的用兵之法向来法度严谨先锋军率先放了颗号炮,即使在白昼里炸开的烟花也足够醒目,先前在山中埋伏躲藏,离山脚处较近的斥候便现身狂奔下山,与韩铁甲汇合一处。
韩铁甲早已铺开地图,将斥候们带回的情报一一汇总标注,调整攻山之策。
跟随韩铁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韩铁衣早已得先锋奏报,也不停歇颁下将令:披甲,持盾一千名精兵在旷野里大喇喇地整束军备,银光灿灿的战甲,几达一人高的厚重大盾,利落的动作,眨眼间便是层次分明的列队,看着便知这一支军队强悍的战力。
先攻其心,再破其阵,一个简单的命令,优势在韩铁衣手中便发挥至最大效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吴征在亭城见过韩归雁的治军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韩家兵法真传,不过甚为女儿身,统军时多了一分精细,但比之彪悍的韩铁甲麾下军士,终究少了一分豪气。
此刻见破虏军干脆利落的动作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
诗不错,你写的韩铁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吴征,心道这小子倒真有些文采。
不是吴征摊了摊手,锵啷一声抽出长剑跟着韩铁甲列队道:抄来的抄谁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头抄一份给本将,好用。
韩铁甲与护卫的亲兵列成个圆阵,将大刀高举过头顶一挥,踏着大步向前进发。
主将奋勇当先,军士的战意自然在一瞬间提至最高。
他们整齐划一地跟随主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战甲随着有力地顿步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声势惊人十步过后,更是忽然齐声大吼:杀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便弥漫在军队四周爆冲而起,当真神魔辟易。
军队逼近山道,韩铁甲保持着行军的节奏大喝道:吴征韩铁雁在每每随行于韩家军伍时,吴征总会被气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态度,连军礼都庄重得很。
领斥候破陷阱机关,不得有误时辰,不得漏放一个得令斥候中有许多是韩家的血衣寒,还有些则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两人带领最为合适不过。
地图上早已标注了许多关键地点,攻山的路线也已绘下,沿路扫清障碍的工作由韩归雁带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两家的高手们则由吴征带着担起护卫职责,以防贼党突袭。
血衣寒俱是战场的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破除起陷阱来轻车熟路。
填木板于沟壑,解置致命的机关,扫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树木清开行军的道路,一路几与韩铁甲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一致。
奇罗山上此时反倒没了声响,人影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
吴征与孟永淑跃上高枝居高临下四面打望,一时也查不出异常。
沿途开路进展得异常顺利,可破虏军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松懈,看不见的敌人往往最为致命,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反倒放缓了不少吴征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足下发力凌空飞跃落在一处枝头,随即便觉脚下有异。
奇罗山上树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当被树林的根须抓得牢固结实,可这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却有些虚虚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吴征大声示警,同时倒纵而起跃回此前踏定的枝头。
只听咯拉拉的断塌响声大作,前军的四十余名斥候纷纷足下一轻,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发出惊呼声跌落连环翻板这么大吴征忙大呼着救人从树上跃下,追风逐电般赶上掉落的韩归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时离土壁不远,她反应迅速发力猛砸,将钢鞭钉入土壁稳住身形。
可翻板的塌陷引发了一连串的机簧,密密麻麻的劲弩声爆响,成排的利箭冲天射起。
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钢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了他们性命。
韩归雁手持双鞭急急挥舞,磕飞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极为松软,仅支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脱落。
韩归雁无所凭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机簧连绵不绝,一轮箭雨射过又是一轮,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经不起这等威势的攻击,瞬间便折损了二十余人韩归雁连连点地暂缓下落的身形,第二轮箭雨又将及身,若不发力难免被射个透心凉,若是发力只能让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钢刀同样让人绝望。
正危机间吴征赶到,他轻功绝佳,土壁虽松软无比,可攀爬的难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云崖更大。
吴征一把抓住韩归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挥掌抚住她腰际向上一托,一股强劲又柔和的力道将爱侣高高推举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声:小心有敌人吴征助韩归雁脱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劲弩发射箭雨密布,千钧一发。
吴征全神贯注,将耳力运到了极致箭雨破空声就如当日的豪雨落在屋顶,只有瞬息的差别。
可吴征能他双足急速摆动,不过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长剑洒出寒光点点,同样几无先后,可箭雨被一一磕飞,那出招动作轻灵巧妙举重若轻又阴阳共济,不仅身形不再下落,还借着箭矢反震的劲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许放韩铁甲的虎吼声响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坑顶破空飞去,显然坑外也来了敌人。
吴征耳听八方,凝视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离,外界的一举一动也如在眼前。
他磕飞第四轮箭雨才找准空隙翻上坑洞,只见坑洞对面有百来人贼党猛然掷出暗器连绵,正与韩铁甲率领的军队对射。
正面对决,破虏军岂惧贼党重甲步兵立下盾墙掩护,五百名弓箭手发矢连射,虽林木茂密阻挡甚多,可杀伤力之巨又哪是贼党可能比拟斥候中的高手们纷纷跃上树顶绕过陷坑蓄势待发。
这等大型陷阱设计得极为巧妙,可花费之巨,耗功之大,绝不可能太多。
贼党既已现身,首要便是拖住对手倒不急着剿灭,借以探路也是极佳的选择。
连环翻板连弩卧槽吴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他曾在前世的杂书中看过连环翻板的设计,在陷坑上的道路铺上三块木板平搭,再铺上浮土。
看上去一无所觉,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间倾倒摔入陷坑里。
这一处连环翻板做得巨大得多,自然也结实得多。
十来人站上去平平走过毫无问题,可人数若是再多,陷阱立时就要发动。
至于陷坑下自然没有人,超越当世科技的连弩更让他大吃一惊陷坑里的弩箭射完,当即有贼党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干枯的竹枝燃起大火变作一处火坑。
两边短兵相接,斥候高手们只是游斗拖住贼党,韩铁甲率领着重甲兵绕过陷坑,步步紧逼。
贼党寡不敌众,只得向山上且战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尸体,直到鱼贯退入一处洞穴里。
这洞穴口极窄不过两人通行,斥候们也不敢贸然进去。
孟永淑杀意正盛,急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追进去成了具尸体,你就再也报不了仇了。
吴征冷冷道。
军士们左右寻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寻着了一般风险极大。
韩铁甲当即下令向洞穴里灌入桐油,不一会儿洞中烈焰燃起,浓烟滚滚……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韩将军,雁儿,告辞大事坻定,吴征跨上备好的扑天雕一路急赶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从牵了马等候在南城门口陆仙子与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顺利,如今正在福源楼处。
来不及擦去身上的火灰与血迹,高空恐惧症犯了吓得面目苍白,足下虚浮无定也顾不得了吴征跨马一路喝开行人,四蹄纷飞赶至福源楼。
第四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