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何老太太的话,何良义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是啊,如今林家已经帮不上自己,可姚家却是随时随地能杀了自己的。他来回走了两步,眉头紧锁。
“幸而姚家夫人对你颇为赞赏,愿将女儿下嫁,两家结秦晋之好,从此共进退。如此,舍了她林淑蓉一个,换我何家上下安康富贵,纵然是日后到了地底下被下油锅,我也愿意担了!”
何老太太渐渐说得慷慨激昂,何良义也下定了决心。
“母亲说得是,是孩儿看不清。”他跪在何老太太面前,义正言辞地说,“只是,母亲,孩儿尚有一事不明。”抬头瞥一眼何老太太,他小心地说:“若是如此,只需一纸休书,休了那林淑蓉就好,又何必非要她去做那等贱婢行事,平白……”
何良义的声音渐低,偷偷看堂上端坐的老太太,后者已经垂下眼帘,似乎渐渐就要睡去。
“非你之过。”良久,何老太太才叹道,“此乃姚家之请。个中缘由,我也想不分明。只是,良义,如今事已至此,由不得你反悔了。”
何良义低声应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门外的护卫中的一人耳朵轻轻一动,冷笑了一声。
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红棉一路小跑,穿过了垂花的拱门到了厨房。穿过那扇门,气氛陡然间就从冷清变得喧闹,厨房里的各种声音都炸了出来。
唯有其中一个尖利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红棉的耳朵里。
“哎哟,这事可不是您这等精细人能做的。还是放着我来吧!”红棉抬头看去,厨房里仅有的两个厨娘之一的张家婆子正上前拦住一人,伸手要去夺她手中的木桶。
被她拦下的人年岁并不大,只有十八九岁,一张脸清雅秀丽,头发松松地用一支银质的发钗挽起,耳朵上脖子上半点饰品也无。身上一件素色的粗布衣裳,伸出手来,却是莹白如玉的。
这样的人,合该站在泼茶,却不该站在这满地污水的厨房里,拿着一只木桶的。
红棉飞快地上前,冷淡地拦下张家婆子:“张婆子,既然她要做,让她做就是了,你别搀和。厨房里的事情都忙完了,闲得你有时间去帮人了?”张家婆子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扫一眼红棉,又扫一眼站在那里的妇人,陪笑道:“好歹,也曾是家里的夫人,是京里头官家的女儿,要是……”
“要你多管什么闲事,呸,什么官家的女儿,如今林家,可被杀得干干净净,断子绝孙了。”红棉翻了个白眼,将张家婆子推开,站到那妇人——不久前的何家夫人林淑蓉面前去。
“林氏,老爷说了,要是你今晚上伺候好了,说不得就给条活路,让你在何家做个贱妾,好歹也能活下去。”她转身,帕子轻佻地从林淑蓉身上扫过,目光落到厨房众人身上,说话的口吻都变得尖酸刻薄:“你们都听好了,今天晚上家里头有贵客要来,要是中间闹出了什么让人不快的,当心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