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
重又仰卧在绝壁之上。
天色逐渐发白。
是曙光,还是月光?
他设法站立起来,随后又倒了下去,牙齿格格作响。
我精疲力竭,仿佛浑身的骨头散了架!
这是为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是魔鬼作祟!它甚至复述了我向老狄第穆学来的色诺芬 、赫拉克利特 、梅里斯 和阿那克萨戈拉 诸哲人有关“无垠”、“创造”、“不可知论”的学说!
我从前还自以为能皈依上帝呢!
他苦笑起来:
噢!荒唐!荒唐!这能怪我么?我对祈祷已感到厌倦,我的心已变得铁石一般无情!而昔日的我却满心洋溢着爱!……
那时,每天清晨,天际的流沙袅袅升腾,仿佛香烟缭绕。太阳落山时,晚霞映照在十字架上,宛如朵朵争妍斗艳的火红:的花。午夜,我时常感到,万籁俱寂中,天地万物、芸芸众生都与我共同默祷为人敬慕的天主。啊!那动人心弦的祷词!那神往时无边的乐趣!那上天的馈赠!可如今竟到了这步田地!
回想当年我和阿蒙的那次结伴旅行,为的是寻觅寂静而偏远的处所去建立寺院。最后一天晚上,我们加快步伐,并肩前行,口中默念经文,却一言不发。太阳渐渐西沉,我俩的影子有如两个越拉越长的方尖碑,始终在我们面前移动。我们折断手杖,到处插上些小十字架,作为修建诵经间的标志。黑夜姗姗来迟,地面黑影起伏,天上还残留着大片的红霞。
小时候,我喜欢用石子堆砌隐修堂玩耍。母亲总是在我旁边观看。后来她诅咒我弃她而去,伤心得大把扯下自己的白发。如今,她的尸体安放在茅屋中央,四围的墙壁已经坍塌。狼狗闻到气味,竟从墙洞伸进它的嘴来!真可怕!真可怕!
他号啕痛哭。
不!阿莫娜丽亚后来并没有离开她。
阿莫娜丽亚如今究竟在何方?
也许此刻她正在浴室里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裳。她首先脱下外衣,松解腰带,然后脱下紧身长衫和内衣,摘下项链。她裸露的身体随即被肉桂香味的水气包围,最后,她躺到温热的花瓷砖上。她那黑色羊毛一般的美发披散到她的臀部。过分湿热的空气使她感到窒闷,她喘着气挺起胸脯,乳房高高隆起。呀!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肉欲!悲伤之余,还受到情欲的折磨,真是双重的苦楚,这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能容忍我自己了!
他俯身注视着绝壁。
人摔下去必死。只须往左边一滚,再容易不过了。必须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这时,出现
一个老妇人
安东尼又惊又怕,连忙站起身来——他以为看见自己的母亲复活了。
不过,这个女人更为老迈,而且瘦得出奇。
一块麻布片从她的白发直裹到她的脚踝,她的双腿细如拐杖。象牙一般白亮的牙齿使她土灰色的皮肤显得更加黝黑。她的眼眶发青,眼里闪烁着墓灯样的光。
走过来呀!谁拦住你啦?
安东尼
嗫嚅着说:
我怕犯罪!
她
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