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晨的苦口婆心,并不能换来刘秀的认命,或者说,关于自己将来是否真能成为天子,刘秀此刻的态度是存而不论。不管以后将会有怎样的未来,重要的是,不能让未来改变现在,而应该用现在去改变未来。是以次日天蒙蒙亮,刘秀便开始了既定行程,押着数十车谷奔赴宛城,继续做起了他的商人。
刘秀到了宛城,寓居于太学同窗朱祐家中,刘秀身为逃犯,不便抛头露面,终日深居简出,一应卖谷事务,皆由朱祐出面打理。看看谷将卖尽,刘秀便预备回返新野。朱祐卖谷而归,见刘秀正收拾行装,连忙阻止,走不得,这几天你最好哪儿也别去。刘秀见朱祐神色郑重,忙问原因。朱祐道:“近来有一人总在附近徘徊,是个生脸,神情甚是可疑,我看十有八九是冲你来的,稳妥起见,还是先等等再说。”
刘秀心中一紧,莫非这人乃是官府密探,来此盯梢,伺机抓捕他归案?事不宜迟,趁官府尚未动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等天色黑定,刘秀不顾朱祐劝阻,正欲起程,忽闻擂门之声。朱祐大惊,示意刘秀赶紧翻墙。真个事到临头,刘秀反而镇静下来,对朱祐道:“应门吧。如果真是官府前来抓捕,想必早有布置,狼狈翻墙,不仅无益,反招人笑。”
朱祐忐忑不安,前去应门,门开处,果然正是那个总在门前徘徊的暗探。朱祐见来者孤身一人,心下稍宽,出言相询:“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那人神态和蔼,道:“敢问刘文叔可在府上?”
朱祐不假思索应道:“刘文叔是谁?”
那人一笑,道:“某姓李名轶,受长兄李通之托,特来拜访刘文叔,并无恶意。”
李轶所在的李家,乃是宛城大姓,资财雄厚,宾客众多,李轶与李通,则在李家年轻一辈中最为英豪,其名朱祐早有听闻。朱祐见既是宛城名人,于是道:“烦李兄稍候。”朱祐入内报知刘秀,又道:“李家在宛城,乃是数一数二的望族,值得结交,不妨一见。”
刘秀苦笑道:“朱兄有所不知,我虽怕官府,但更怕宛城李家。官府抓我,顶多要钱;李家抓了我去,那可是直接要命!”
事情得从八年前的舂陵讲起:在舂陵刘氏之中,有一位名叫刘玄的人,字圣公,是刘秀五服之内、共老太爷的族兄。舂陵当地的一位亭长,酒后盘扣刘玄的父亲刘子张,刘子张大怒,根本不拿亭长当国家干部,当场刺死亭长。靠着刘家的势力,这案子硬是给强行压了下来。亭长的儿子气愤不过,上门寻仇,将刘玄的弟弟刘骞刺成重伤。刘縯乃是刘氏年轻一辈的带头大哥,小弟受伤,岂能坐视不管,于是载着刘骞,连夜奔赴宛城,求见名医申屠臣,央其救刘骞一命。
申屠臣这人心高气傲,和后世华佗一般,医术虽高,却耻以医见业,极少出手医人,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一名文学青年,爱为词赋,每自比司马相如。刘縯风风火火赶到申屠臣府上,申屠臣接待是接待了,态度却甚是冷淡。哦,有人受伤?正常。什么,伤得很重?那也正常,挨这么一剑,搁谁身上都得重伤。再不救就要咽气?哈哈,不忙,不忙。你看,我最近刚作了一篇《子虚赋》,听说你念过太学,想来定能欣赏,来,我给你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