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顶着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不敢回家。家里那张床不能带给他一丝的温暖,只有潮湿的冰冷和孤独,以及汹涌而来的恐惧。
他脱离这个社会太久了,在这样的雨夜,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杜丽喝上一杯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然后她会给他安排一个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但是,郑岩受不了她没完没了地唠叨那些事。
尤其是在他耳朵刚刚好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实地死在了他的面前。尽管那件事情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可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那声震破耳膜的枪响,然后,就是那个酿酒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一团血渍在胸前蔓延。
他不甘心地挥舞着手里的手术刀,向郑岩冲出了几步之后便轰然倒地,手已经抓住了郑岩的脚踝。再向前五步,那把手术刀就会插进郑岩的胸膛,然后随着他的倒地,锋利的刀锋会彻底划开郑岩的胸膛。
那样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可以见到杜婧,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现在的苟延残喘,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经常忍不住这样想。
转过一个弯,郑岩悚然一惊,他又来到了案发现场。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每次放空思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时候,最后都会来到这个地方,那个酿酒师的家。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正停在门边,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装进车里。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他胸前的工作牌郑岩辨认出,他是房地产经纪人——正在和一对儿看上去40几岁的中年夫妇讨论着什么。
他走近了几步才听清,那对夫妇对房子的报价不太满意。
“这是独栋别墅,300平方米,200万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如果你去买一栋全新的,400万你也未必能买到手。”房地产经纪人有些气急败坏,“如果不是屋主急着出手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价格的。”
“但这房子是凶宅。”那个丈夫好整以暇地说道,“这里面出过杀人犯,还死过人。”
“哪栋房子里没死过人呢?”房地产经纪人对这个理由感到难以接受,但明显有点心虚。
“可死在这里的人是被人杀死的。”
“到底是哪个浑蛋说的?”房地产经纪人跺了跺脚。
郑岩不由得苦笑,从凶手在这里被击毙的第二天,这栋别墅就彻底成了那些被害人家属发泄的目标,他们整日聚集在门前焚香烧纸,甚至向里面扔砖头瓦块,就连墙壁上都被泼上了油漆,还有血红的大字。
杀人偿命,凶手……鲜红的字迹刺眼夺目,擦都擦不掉。
“你们能出多少?”房地产经纪人放弃了挣扎。
“100万,不能再多了。”男人随口说出了一个价格。
“这不行,这差太多了。”他再次跺了跺脚,“180万,不能再低了。”
“100万,多一分都不值。”
“你们简直是趁火打劫。”
“这房子只值这个价,还是现在,等这件事捅到网上,到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来买的。”
“我得和我的当事人商量一下。”房地产经纪人说着,向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