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劝道:“大当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还是吃点吧,有力气,才好想法子出去。”
赵青龙指着窝窝头,说道:“朱兄弟,这些东西虽不好吃,你也吃点吧,总比没有强。等到了我们山寨,我请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一朗子满口答应。他也真的饿了,拿过一个窝窝头,大口啃起来,又用勺子捞白菜汤喝,说道:“是不太好吃。窝窝头太粗糙,难以下咽,白菜汤又太苦。”
小五骂道:“这帮狗娘养的,拿这东西糊弄咱们。在我们山寨,这些都是喂狗的。”说到这里,看着一朗子正在吃,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啊,朱公子,我可不是骂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一朗子苦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落到这个地步还真不如一条狗。”回想在天上的日子,真是两个世界啊,难怪天上人不愿下凡。
他大口地吃着、喝着,直到饱为止。见他吃,赵青龙和小五也打起精神吃一些。
赵青龙抬起头,看着一朗子,说道:“朱兄弟,你要是出去,一定要告诉我夫人,叫她千万不要来救我。要救我的话,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出手,我不忍心再让兄弟们为我丢命。”
一朗子望着他那张坚强、刚毅,且满是正气的脸,大为钦佩,说道:“要是我能出去的话,一定捎话过去。只是我怎么出得去呢?”
赵青龙微笑道:“我有种预感,你一定会很快出去的。你只是一个局外人,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你呢?”
一朗子撇撇嘴,说道:“他们把我和你们关在一起,是摆明了怀疑我和你们有关系。”
赵青龙沉声说:“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小五感慨道:“大当家,我看是会越描越黑,越解释嫌疑越重啊。”
赵青龙小声说:“你若出得去,到『龙门客栈』,在后院附近……”
一朗子正想细问时,这时候,走廊里响起成群的脚步声,寻声望去,在几只火把的照耀下,两名武官领着几名衙役来到栏杆外,大板牙则跟在最后。
在火把的跳动下,两名武官的脸分外狰狞。他们都身穿黑衣服,披着红披风。
一个长脸,一个白脸,正是一朗子进牢之前看到领头围剿山贼的人。
他们朝着赵青龙嘿嘿一笑。长脸的说:“赵当家,白菜汤好喝吗?”
赵青龙稳稳地坐在草上,冷笑道:“马忠,白菜汤好喝极了。可能你们东厂的人天天都喝这个,不然怎么说话做事那么臭呢?”
白脸的哼道:“赵青龙,不要给脸不要脸,有得吃就不错了。依胡县令的意思,还想饿死你,是我们阻止他。”
赵青龙嘿嘿冷笑,瞪视着他,喝道:“熊义,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也变成好人了?怕是没安好心眼吧?对了,你们来时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少一个?苟仁呢?一定是阎王爷想他,请他喝酒去了。”说着话,一阵狂笑,笑得铁炼当当作响。
熊义的白脸红了红,说道:“苟仁兄弟他另有任务,不用你操什么心!我告诉你,你没几天可活。知道为什么不让你马上死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等你的兄弟们来救你,主要是你的娘子。谁不知道聊城侠女貌美如花,楚楚动人?我们可是慕名已久。等我们抓到她,让你亲眼看着我们是怎么样玩她的。等玩够了再公事公办,将你们夫妻两个一起杀了,你说好不好?”说罢,便嘿嘿嘿地淫笑起来,说有多嚼心就有多顾心。
赵青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猛地跳起来,冲到栏杆前,双手抓着栏杆乱摇,铁炼急促作响。他向熊义狠吐一口痰,大骂道:“熊义,你个王八羔子,老子操你妈、操你奶奶!你敢碰我娘子,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熊义连忙躲远些,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敢向前。
马忠微微一笑,说道:“熊兄,你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吗?和他生什么气啊?他都是快死的人。”
熊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可不是嘛。要不是马兄弟提醒我,我都忘了正事。”说着便指指牢房的锁头,吩咐大板牙道:“把锁头打开,把那个书呆子押到前院的大堂上。咱们得把他放放血,这家伙肯定是山贼的同党。”
一听他们要带走一朗子,赵青龙连忙闪到一边,说道:“原来是找这个书呆子的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要修理我。”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里面,到一朗子跟前,在他耳边说:“你千万别说你和我们是一伙的,不然死定了。”
一朗子会意地点点头,心想:谢谢赵大哥,这可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只要他们防范松些,我就可以逃之夭夭。
大板牙很俐落地打开锁头,拉开门,说道:“那个朱一朗,快出来。”
一朗子看一眼小五和赵青龙。赵青龙朝他关切地笑笑,那张黑瘦的脸上全是温情,令一朗子心里暖暖的。他心想:赵大哥,我若能脱身,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的,咱们相处时间虽短,但你是一个有血性、有情义的好汉,兄弟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走出狱室,立刻有两个衙役上前,各扳住他一只手臂,使他双手往背后,一朗子轻微挣扎,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有功名的举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小心我上朝廷告你们。”
熊义阴笑道:“我们东厂从来不怕人家告。就算你不是山贼,真是举人,嘿嘿,落到我们东厂的手里,不死也得剥层皮。”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一朗子装作害怕似的身子颤了颤,心想:妈的,你们两个混蛋,敢威胁你大爷我。要不是我的无为功被锁死,哼,你们两个早就有自己的墓碑。
在两个衙役的押解下,熊义在前,马忠等人在后,押着一朗子出牢房、走廊,走进后院。在星光之下,一朗子一眼就认出就是白天打斗之处,也就是自己从天而降的地方。此刻,他也还能闻到这里的血腥之气,真不知道白天时,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此时,院子静静的,周围的院子、围墙黑鸦鸦的,后院门又换上大铁门,关得紧紧的。院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还可以看见巡逻队在院里巡着。可以说,就是飞过一只鸟都能被发现,更别提进来一个人。
除了人之外,后院里还跑动着几条狼狗。是为加强戒备,生怕人有所疏忽,容易大意。
一朗子看了,心想:想要从院子救人,真是难于上青天呢。赵青龙的夫人柳妍可别领人来啊,来了是自投罗网。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比死还难受。一个大美人,他们这群饿狼岂能放过?
在天上的时候,就听师父和嫦娥说过,东厂的人比豺狼还可怕、比虎豹还凶恶。
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他们的恶名可以和锦衣卫相比。
这两大组织都是皇帝的忠实奴才,为什么朝廷能有效地控制天下?和养了这帮狗腿子有直接关系。
嫦娥姐姐不是让我下凡之后,为人间造福,多干点好事吗?只要时机成熟,一定将这两伙狗腿子斩尽杀绝、连根拔起。
现在被人押着,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我一反抗,押我的人就会动手。
他们不可怕,但那两只朝廷的鹰犬……他们要是知道我懂武,就惨了,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还是等待时机吧。机会一到,就是我逃跑之时。我的希望全在腾云驾雾之上,只要我施展起来,无人能追上。
一行人押着一朗子从后院的一个小门进入,走过一幢幢房屋,好一阵子才进到县衙的大堂之上。
只见大堂上胡县令身着官服,冷脸端坐,衙役们各持杀威棒分列两旁。等看到一朗子被押进来之后,便个个握把,将棒头触在地上,嘴里喊出“威武”。
大堂的威严之气令人心惊胆寒、双腿发软,可是一朗子不怕。当押着他得人放开他时,他镇定自若,负着手,笑吟吟地迈着方步走上前,悠闲自得的样子,不像个囚犯,倒像是县令的上级,或者主子。
胡县令看到一朗子这样子,就非常生气,脸一沉,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山贼,还不跪下认罪,更待何时?”
一朗子临危不惧,朝着他笑笑,作个揖,说道:“胡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啊。我是个读书人,大人无凭无据怎能说我是山贼呢?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看我这么坦荡,会是山贼吗?岂有此理。”
胡县令被他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一会才醒过神来,说道:“就算你不是山贼,你也是个百姓,为何不跪?”
一朗子刚想说,你看我这打扮分明是个举人,可是又一想,我身着公子衫,不是举人装啊,这话还是免了吧,便笑道:“大人,我膝盖有病,跪不下的,都生了疮。要不,大人你亲眼看看。”他眼光扫了扫两旁开着的窗子,心中有了打算。他还注意到,两个厂卫站在堂外,更好。
胡县令忍着气,又拍惊堂木,怒问道:“东厂厂卫苟仁苟大人,可是你害死的?”
一朗子直摇头,说道:“苟仁是什么?不认识,难道是条狼狗吗?”
胡县令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官,竟敢辱骂东厂。来人啊,打他一百大板,往死里打。”
说完便有四个衙役从两边如狼似虎地过来了。
一朗子笑道:“你们想打我,没那么容易,我的轻功可是一流的。不信的话,你们往堂外看看。”声音宏亮、有力。
众人不明所以,齐向堂外看去。一朗子趁机一展身形,使出腾云驾雾之法,穿窗而出,比鸟还快。众人只觉眼前影子一晃,便不见了。
等马忠、熊义冲进来时,一朗子早已不件踪影。他们大喊道:“快追!不能让他跑了。”
一朗子使出腾云驾雾之法后,穿窗、过后院、越墙,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来到大街上,才刚落下身子,只见眼前一黑,一张大网将他缠住,越缠越缠,几个大汉将他拉向旁边的楼房。
外面黑漆漆的,连行人都没有,和墓地似的。
这个变化,使一朗子来不及反应。他恨恨地想,想不到官府这么属害,在墙外还预备大网。妈的,我怎么这么倒楣呢?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被人家推进一个楼里。眼前一亮,原来楼里点着油灯。
蒙眬间,看见是一个宽绰的大厅。一群黑衣汉子横眉竖目的,手执大刀,杀气腾腾。
一朗子躺在地上,刚要挣扎起身,一个汉子将刀架他脖子上,怒道:“别动,要是动了,要你命!”
一朗子皱眉道:“你们不要乱来啊,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汉子哼道:“是不是好人,由不得你,我家主人说了算。”一朗子暗暗苦笑,心想:这才叫避坑落井呢。刚逃出官府的坑,又落进这伙不明身份家伙的井里。不知道是哪个帮派的,看样子不像官府。
一个汉子跑向后堂禀告,而这边,一朗子脖子上被架着刀,不敢乱动,生怕小命不保,虽心里不服气,可是没敢出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须臾,一个女子走过来,看样子年纪不大,腰上佩剑,身穿黑色劲装,身材娇小,走起路来,柳腰灵活,尽显柔美。蒙着头面,只露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