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雨轻轻哼了声。
他又说:“就是当着下人的面,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顾菲雨撇过去,“再有下次,本王让人将你扒光,吊在院子里打。”
贺兰涉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走出自个儿的芳华殿,但见府中建筑皆为歇山顶式,雕梁画栋,覆绿色琉璃瓦,檐下单翘重昂七彩斗拱,重门叠户,庭院深邃,尤其花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好不气派。
拐过紫月门,来到菡萏堂,前厅院子里丫鬟奴仆乌压压的一片,见主子驾到,忙齐刷刷跪下,“给王爷请安。”
顾菲雨目不斜视,在簇拥下步履款款,心里暗自扑通一跳——原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统治阶层的权势感,高高在上,奴才们都要战战兢兢地向你下跪,连看也不敢抬头看。
“都起来吧。”
走进厅内,一眼便扫到了宋青落和孟涟漪,还有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站得远远的,由丫鬟搀着,脸色苍白异常,神情漠然,想必就是云笙了。
宋青落见他进来,低头福了福身,“王爷吉祥。”
顾菲雨轻轻握着她的手腕,“王妃不必多礼,先坐吧。”又道:“府里的人都见过了吗?”
“是。”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未施粉黛,整个人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没有昨夜隆重的盛装,也没有新妇该有的喜庆,但却美艳绝尘,叫人惊叹。
顾菲雨见她有些拘谨,想必也是头一回应付这样的场面,难免心中忐忑,便笑着牵住她的手,“傻站着做什么?”
宋青落像被烫了似的,微微一颤,抬眸望进他笑盈盈的眼,心头却是陡然揪痛。
她宁愿他始终冷漠厌弃,也不要他这样虚以委蛇逢场作戏,更不要他这样看她……
“小姐。”红豆轻声提醒,她回过神,在顾菲雨身旁落座。
按照规矩,该是侧妃向王妃见礼敬茶了。
顾菲雨扫过去,见云笙仍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身后丫鬟小声提醒,她终于抬起双眼,与他视线相触。
不过十七岁的年纪,那双眼睛竟生机寥然,死寂沉沉,原本该是娇俏的脸孔,却如此憔悴黯淡。
顾菲雨想到这二人间的纠葛,心中叹息,也就不再管她。
屋内众人正因这僵持而惴惴不安,心想今日王爷让三小姐过来,是不是要故意刺激她一番,但这会儿倒什么也没说。
云笙几不可见地晃了晃,脸色愈发惨白了几分。她方才若是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对她的爱,对她的恨,通通不见了。他们果真走到这一步,两两相忘,终成陌路。
宋青落正在尴尬之际,却见一抹浅浅桃红走到了面前,笑靥婉转,弱不胜衣,恭恭敬敬跪下,接过托盘里的茶杯,高举过头,“王妃请用茶。”
孟涟漪。
这个女人的名字,会像诅咒一样伴她一世吧。
宋青落笑笑,喝了她敬的茶,苦涩淌过喉咙,不可言说。
丫鬟奴才们分批进来叩拜,整整折腾了一柱香的时间,顾菲雨揉揉额角,对宋青落道:“你可是乏了?”
“臣妾还好。”
顾菲雨瞅了她一会儿,说:“眼圈儿都是青的,你先回去休息。”又对众人道:“都别在这儿杵着了,下去吧。”
“是。”
孟涟漪略有迟疑,见男人没有看她,心中黯然,正在这时,听见他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云笙留下。”
所有人猛地怔住。
云笙已走到大殿门口,身子顿了顿,显然僵在了那里。
许久之后,众人散去,云笙转过身,见那人斜斜地坐在椅子上,一身藏青薄衫,一张清俊的脸,修长手指若有似无地把玩着腰间佩戴的羊脂玉,恍惚间,好似回到年少时期,他还是那个青涩明朗的郁哥哥。
垂死般的心竟然还能痛上一痛。
顾菲雨打量那苍白的女子,若有所思。
如果说宋青落是出尘绝色,孟涟漪是娇柔可人,那么云笙,便是那折了灵气的芍药花。她穿得极素,可她分明适合热烈的颜色,适合灿烂地笑,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眼睛,笑起来该有多美?
莫名伤感涌入心潮,顾菲雨撇了眼她藏在袖中的手,皱了皱眉,说:“晚上我会写好休书,你收拾一下,出府去吧。”
云笙猛地抬头看他。
半晌后,声音发着颤,恨道:“温延郁,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顾菲雨莫名看着她:“你既不想留在王府,我便遂了你的意,还能有什么把戏?”片刻后,了然道:“那位萧月公子,我也会放他出来,你们可以远走高飞,我绝不阻拦。”
云笙不知为何,浑身抖得厉害,无神的大眼睛布满绝望,又恨又痛,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顾菲雨不解,以为她是不信,便让贺兰涉去神策府大牢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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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明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