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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2 部分阅读(1 / 2)

然而,似乎是受到海军司令苏莱曼的激励,再接下来一向坚持和平主义、与东罗马帝国在暗地有来往的土耳其大维齐哈里尔,又一次很煞风景地提出了他的反战谏言:

“……陛下,虽然我这么说或许已经晚了,但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和平路线?尽管我们拥有乌尔班大炮这样的利器,但这场围攻依然注定会代价不菲而且,欧洲人也不会坐视君士坦丁堡陷落,只要这场战争拖延上几个月时间,意大利人和法兰克人就会组织一支援军前来解围,让您像您的祖先一样无功而返

更重要的是,这次耗资巨大的围攻一旦失败必将会严重削弱我们的实力和声望,刺激那些阴谋家的野心,导致全境叛乱蜂起……陛下,如果您真的那么想要获得君士坦丁堡的话,东罗马帝国也曾经派人来商谈过和平交出首都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在希腊找出一块不甚要紧的地方跟他们的皇帝做交易”

说到这里,这位白发苍苍、身材矮胖的大维齐,便跪伏在地,向脸色不佳的穆罕默德二世苏丹深深地匍匐行礼,“……陛下,您在白天展现的盛大军容想必已经给敌人带来了足够的震慑,这份压力已经足够动摇他们的抵抗意志了!假使您肯点头的话,卑职愿意亲自担当使者,进城谈判,为您争取一份最有利的协议,用最低的代价获得君士坦丁堡……听到这位主和派宰相的又一次老调重弹,穆罕默德二世苏丹顿时就感到一阵烦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哈里尔大维齐有关“尽量回避战争”的看法,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自古以来,战争就是一项劳民伤财的巨大赌博,即使是赢得了胜利,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好下场,那种不顾一切打赢了战争却输了国运,甚至是丢了脑袋的可怜家伙,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不少见若是不幸打了败仗,那就更是要加倍倒霉,什么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这些都还是轻的——真正输得最惨的家伙,后人就只能到历史书里去瞻仰他们的遗容了

所以,暂时维持现状,或者用交易的方式和平夺取君士坦丁堡,在宰相的眼中应该是个稳妥的好主意

另一方面,东罗马皇帝之前开出的价码,确实是并不高——用唯一还在他手中的君士坦丁堡,交换某个稍微富庶些的港口或岛屿,用以安置他最后的臣民——这个可怜兮兮的条件,远远低于土耳其人发兵强攻君士坦丁堡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作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至高无上的苏丹陛下,穆罕默德二世完全给得起

而游牧民建立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从来没有什么“寸土必争”的说法——他们目前拥有的全部版图,基本上都是从东罗马帝国的残骸上抢来的,之前在局势不利的时候,土耳其人也确实割让过土地

但问题是,急于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军事天赋,凭借功绩建立崇高威望的穆罕默德二世苏丹陛下,需要的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辉煌胜利,而不是一次无聊乏味的领土交换!

如果用交易的方式来取得君士坦丁堡,那么即使最终成功地“无血入城”,也无助于提升穆罕默德二世的威望,弄不好还会带来反作用——这就是苏丹不顾巨大的伤亡牺牲,也要强攻君士坦丁堡的根本原因

对于战争年代的统治者来说,他们在作出决策时需要考虑的因素不仅包括国家的实际利益,还要考虑自己个人的威望和影响力尤其是对那些新近上位、根基不稳的统治者而言,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重要——因为这些无形的“软实力”,能够有效地团结臣民和盟友、震慑潜在的反对者,维持他们的统治地位

——这个问题上的正例和反例典型,在地中海世界的历史上都不乏其人

举个例子来说,在十二世纪后半叶领导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英格兰“狮心王”约翰,率领浩浩荡荡的英法德三国联军,在巴勒斯坦的沙漠中与萨拉丁连番鏖战打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可最终也没能看到耶路撒冷的城墙在战略上应该算是大败亏输了

但是,等到“狮心王”约翰无可奈何地返回欧洲的时候,依旧以“圣战英雄”之名在西方世界广为称颂,并且因为在巴勒斯坦大量砍杀异教徒的英勇战绩,而深受庶民和将士的爱戴即使最终未能夺回圣城,也没怎么影响到他的名声,更没有削弱他在英格兰国内的统治地位,以及对臣民的影响力和凝聚力

相反,之后领导第六次十字军东征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由于麾下兵力不足便试图投机取巧——通过一系列巧妙的外交斡旋、利益交换、收买贿赂和虚张声势,腓特烈二世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就签署了一个相当有利的条约,从埃及苏丹手中轻松取回了失陷四十余年的耶路撒冷(虽然在十五年之后,圣城耶路撒冷又被丢了但这只能说是后继者无能的缘故,不能归罪于皇帝)

无论过程是多么的不光彩,至少这位皇帝在战略上是大获成功了

然而,当皇帝得意洋洋地返回欧洲之后,却愕然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赢得“圣地拯救者”的美名,反而因为擅自跟异教徒做交易遭到了罗马教廷的愤怒痛斥和破门律的责罚(把皇帝开除出基督徒的行列)!更要命的是,在当时的欧洲,几乎所有的基督徒都在口诛笔伐地指责这位皇帝,认为他没有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异教徒,只是个可耻的懦夫,毫无荣誉可言——由于未曾经历流血厮杀,从异教徒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的功绩,不仅没有给腓特烈二世的履历留下光辉的一笔,反倒是对他的名声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总之,不是通过血战厮杀而得来的土地,对于想要青史留名的好战君王来说,根本就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一样,依靠婚礼和联姻来吞并大半个欧洲的

此时的土耳其人,在很多方面都还是一个崇尚战争和厮杀的游牧民族,一位苏丹如果仅仅只拥有高贵的血脉,而不能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英明果决,那么他的宝座就会永远摇摇欲坠,难以稳定下来

所以,哈里尔大维齐的又一次老调重弹,让穆罕默德二世苏丹深感郁闷——这个老东西难道就不明白吗?唯有擅长浴血厮杀的沙场英豪,才能得心应手地驾驭麾下的虎狼之师,而只懂玩弄计谋的阴险小人,却永远也无法获得将士们的真心爱戴!他需要的是一场青史留名的胜利,而不仅仅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城市!

为了不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十几万大军感到失望,穆罕默德二世苏丹或许可以饶恕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性命——即使只是暂时的——但却不能接受除了投降之外的任何条件!

于是,针对哈里尔大维齐的“软弱表现”,被扫了面子的穆罕默德二世大发雷霆,“……哈里尔!你的胆子何时变得比羔羊还要懦弱了?!且不说我们完全有力量击败基督徒的干涉,而且西方的基督徒在什么时候团结一致过?就局部而言,意大利是四分五裂的,就全局而言,所有基督教国家也都是一样

至少在眼下的这个时候,这些异教徒是不可能联合起来对抗我们的!

确实,罗马的那个教皇,对我们说了很多声色俱厉的狠话但那些基督徒从来都是想得多,说得多和解释得多,最后却做得很少当他们决定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总是在开始行动之前就浪费了太多时间假定他们已经在做什么事情时,也决不可能坚持下去,因为他们在怎样做的问题上,还要争执不休!”

说到这里,穆罕默德二世苏丹忍不住轻蔑地一笑,既像是在嘲笑那个只会放嘴炮却无兵可用的罗马教皇,又像是在针对懦弱无能的哈里尔大维齐……

然后,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却猛然变得坚毅如铁,眼睛里更是炯炯有神,“……哈里尔,我最后再说一次!君士坦丁堡并非牢不可破,我们在之前半个世纪的几次围攻失败,主要是外因的作用确实,攻克君士坦丁堡的代价必然非常沉重,但除非拥有君士坦丁堡,否则我们的帝国将永无宁日!

如今的东罗马帝国虽然虚弱至极,看上去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但恰恰是由于东罗马帝国的虚弱,所以不能排除皇帝将首都交给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些海上强国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对于国土被大海分割的我们来说,就更是一次可怕的灾难……总之,”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不能拥有君士坦丁堡,那么我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即使拥有再多的疆土,也无法让我提起一丝精神!”rs

第十九章、苏丹の最期

看到穆罕默德二世苏丹强攻君士坦丁堡的决心如此坚定——已经把攻克君士坦丁堡、毁灭东罗马帝国的战略目标,一口气提高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的程度上——如今又是十几万大军云集于城下,动员也做过了,悬赏也许下了,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就会比打了败仗还要糟糕……帐内众臣即使对这场战事的前景并不乐观,也只得齐声恭维苏丹的雄心壮志,满嘴阿谀地祝福他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就连刚刚出言进谏的反战派领袖哈里尔大维齐,也顺势诚惶诚恐地伏跪于地,祈求苏丹陛下的原谅。

听着帐下群臣心思各异的山呼朝拜,穆罕默德二世苏丹貌似和颜悦色地接受了哈里尔大维齐的道歉,但在暗中却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成功打下君士坦丁堡,就把这不知进退的碍眼老东西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史实,在攻克君士坦丁堡的两天之后,穆罕默德二世苏丹就处死了反战派领袖哈里尔大维齐。)

接下来,在又一番对苏丹的歌功颂德和对真主的祈祷之后,穆罕默德二世就草草结束了这场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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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位帝国大臣离开御帐之后,饰有银色新月的丝绸门帘被几位太监阉奴徐徐放下,穆罕默德二世苏丹才伸手揉着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同时摸出一块手帕,拉开之间的衣领,擦了擦汗水。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在御座上又独坐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被几个太监伺候着卸下了华丽的外袍,然后走出处理公务的前庭,掀开一道薄薄的白纱,转入了他日常起居的后帐——无数道刺绣着金银线图案的纱幔,把这座犹如宫殿般庞大的帐篷分隔成了许多小房间。透过五彩缤纷的薄纱,可以看到各式各样金碧辉煌的华丽陈设,还有一个个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在里面搔首弄姿……可惜此时的苏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致。

在一张悬挂着金银丝帐幕,镶嵌着无数宝石。象牙和黄金饰物的珊瑚床上,穆罕默德二世苏丹默默地坐了下来,先是挥手斥退了两名身披半透明彩色薄纱,肌肤细腻如琉璃的波斯宠姬,然后又径自取了一只玻璃杯,从床头柜上的一只东方青花瓷长颈瓶中,倒了一大杯掺了香料的葡萄汁,静静地捧在手中。

看着这个产于安条克的能工巧匠之手,装饰着葡萄花纹的玻璃杯子里,如同紫罗兰一般深邃的颜色。年轻的苏丹顿时感觉一丝淡淡的倦意,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魔法,正在让他逐渐坠入某个奇妙的幻景。

——没有任何人知道,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的真实内心,其实并不像他面对群臣时表现得那样淡定自若。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警告着他:真主的仆人啊!新的危险就要来临!

但问题是,这个危险又能从何处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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