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纯看出了那三封文书掩藏在字面下的意思,同样,也察觉到了如今朝廷对叶青的策略,那就是徐徐图之、递进瓦解。
把萧振从淮南东路差遣到河套三路,看似在雪中送炭般,让手底下捉襟见肘的叶青,能够瞬间解决无人可用的难题,但同样,如此一来,朝廷也会利用这个空隙,立刻见缝插针的安排自己人至淮南东路。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叶青,一时半会儿难以从京兆府抽身而退,所以只要差遣走淮南东路坚定不移的支持叶青的萧振,那么淮南东路再次被朝廷所控,就变的轻而易举了。
而当叶青在京兆府把一切都梳理好后回过头,就会发现此时的淮南东路,恐怕也已经跟他没有半点瓜葛了,而身为大宋之臣的他,同样是无话可说、无理可诉。
不论是朝廷还是韩诚,抑或是李凤娘,他们在无法铲除叶青后,或者是此策已经失败后,不得不开始另辟蹊径,那就是叶青在前面开疆扩土,他们就默默在后面接城纳降。
今日是淮南东路,或许明日就会变成北地四路的其中一路,如此一来,不管叶青能够在北地收复几多城池,到最后,也不过是为朝廷做嫁衣,或者是为最喜欢抢他人功劳的韩侂胄做嫁衣。
韩诚愿意跟叶青合作铲除赵汝愚,钟晴识破了韩诚借此机会陷叶青于不仁不义的计谋,于是让刘克师带着白秉忠、叶衡二人北上,不给韩诚计谋得逞的机会。
李凤娘想要保住皇后之位,甚至是未来的皇太后之位,即惹不起如今的叶青,又得迫于叶青的压力,跟韩诚谈条件,而所有的条件中,在李凤娘略显短视的眼光中,她并不觉得,叶青失去一个淮南东路,对他会有伤筋动骨的损失。
史弥远一直在蛰伏、隐忍,夹缝之中求生存,他很好的做到了左右逢源,从而使得他能够一直稳稳的居位于吏部尚书一职,坐看朝堂之上的龙争虎斗,暗中继续培养自己的党羽势力。
赵汝愚成为了众矢之的,史弥远在暗地里,以吏部尚书一职,发展着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党羽,韩侂胄虽然同样是在开疆扩土,但相比起叶青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他要抢功劳,特别是如今繁花似锦的扬州,已经不亚于临安的繁华盛世时,淮南东路就变成了一块儿让人流口水的香饽饽,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今淮南东路跟金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北地四路,免去了战火之忧。
韩侂胄如今依然是两浙西路的安抚使,拱卫着临安、镇守着镇江,所以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说势力吞并上,与他一江之隔的淮南东路都是其眼皮子底下,难以忽视的一块儿肥肉。
此时若是不趁着叶青在京兆府路的一滩烂泥中无法抽身时,把其抢过来,那么韩诚跟韩侂胄父子,就不如干脆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
毕竟,在韩城父子看来,只要与叶青一起除掉了赵汝愚,而后借着机会抢到淮南东路,那么他们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从此之后,朝堂之上能够跟他们争斗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不足为惧的史弥远。
而叶青,一旦失去淮南东路,也就等同于不知不觉的被踢出了局,能够让他蹦哒的也就只剩下了,宋廷眼中视若鸡肋的北地四路等地了。
而这也就达到了宋廷的目的,叶青到底是不是宋臣,最起码在疆域上来看,朝廷也就不在乎了,毕竟朝廷原本该拥有的疆域一点儿也没少,而且边疆还多了叶青这么一个,免费为他们抵御金人铁骑袭扰的倒霉蛋,何乐而不为?
一个政客最为害怕的不是输给竞争对手,而是害怕被踢出了权力中心,连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叶青关山一战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拉到京兆府路,便是担心朝廷先下手为强,会把这两人安置到了临安,不给他留下任何跟宋廷有关联的机会。
好在他抢先一步,在第一步棋上并没有失去先机,而接下来想要铲除赵汝愚,他又无法在京兆府分身时,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显得有些被动了。
但若是让叶青放弃淮南东路,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白纯也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关键,才会替自己的夫君抱不平,才会怒不可遏的甚至想要回临安,跟胳膊肘往外拐的李凤娘对峙一番。
在白纯看来,虽然李凤娘贵为皇后,但她跟自己夫君之间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但你当跟叶青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女人也全都不知道吗?
这个时候不帮着跟自己不管是情谊、还是当初因为利益而结合的男人,反而是帮着外人,白纯心头的这一口恶气,是怎么也无法咽下去。
不过在叶青看来,李凤娘这娘们要么就是被人忽悠了,要么就是真的不长记性,但这种有替李凤娘开脱嫌疑的话语,如今他可不敢跟白大美人说,深怕说出口后,自己当晚就得住在前院跟种花家军兵士同眠了。
不出所料的,在第二天的时候,萧振的密信就被送到了叶青的书房,白纯自昨日起后,就变得格外霸道,不由分说的抢过叶青手里还未来得及看的信,急切的看了一遍后,那张本就高冷淡漠的神情,终于是出现了一丝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