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霁华连忙收回小手,轻轻揉着腕处。
许多人与事物似剔透分明,又诡谲莫辨,她懵懵懂懂,欲信不敢信。
坐在榻边,她沉默地望着那张再次掩下双睫的虚红面庞,小小的心压着一块无形石。
有个小身影在屋中晃。
那影儿一会儿在角落,一会儿在桌边,一会儿还绕到他榻前。
那人步伐极轻盈,不是刻意放轻,倒像习惯这么行走动作。
那人的手好小,带着幽微香气,她靠过来时会俯下身,仔细地探他额温。
可恶的是,那只小手还拍他面颊!
啪啪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手劲不算轻,简直跟掌掴差不多了……找死!打哪儿不成,竟敢趁他病,呼他巴掌,看他折不折断对方爪子!
怒火中烧啊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使尽吃奶的力气睁开眼,眼皮才撑出两道细缝,掀嘴欲骂,一口微烫的药汁已灌进来,苦透喉头又苦穿肚肠。
他被灌药,咕噜咕噜直灌,最后折腾得他流了满身臭汗,汗一逼出,他体内忽而舒爽许多,身躯像被托在云端一般,轻松。
敢这么掴他、灌他……唔,算了,先睡饱再说,等老子醒来,再找人算帐!
眯眼,他紧瞅着那抹坐在榻边的瘦影儿,她面容白白的,五官模糊……他终于不太甘心地合上眼,沉睡前,脑中晃出一道疑思——
这小娘……她上哪里弄来那碗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汁?
这两天,君霁华把巷底这座”鬼屋”摸了透彻。
”鬼屋”并非她所以为的那样破败,只是摆设全蒙着厚厚一层尘,角落结着数也难数的蜘蛛网,倒落或坏掉的桌几、椅凳任由着躺在地上,乍见下就是乱、脏,其实屋子的梁柱仍相当结实,好几处窗纸破损了,但不难修补,这地方若好好收拾过,很能住人的,尤其是她发现后院灶房外竟打有一口自家井,井眼是不大,但水质清甜,真教她惊喜万分。
有水一切好办,要照顾病人便容易些。
寒春绪身上的伤她不敢乱动,只能尽量想法子降低他的体热。
她用清水擦拭他的脸,不断帮他换掉额上的巾子,取井水烧开,按时辰唤他起来喝水,他喝不下去,她就枕高他的头、他的背,灌也要灌进去,连药也灌……说到药,没想到她带那叠药单子出逃,头一个竟用在他身上。
这两天好静,似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宁静的时光。
明明居在城中,却寂若荒郊,”天香院”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嚣闹彷佛已是前尘之事,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窝在这儿,谁也不理会,哪里都不去了,就静静过着小日子,静静做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