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好事,骗人家的良女,滛污人家的妇人,盗取人家的财帛,偷食神前的供献。吾神诸日寻查世界,尔等诸般的罪恶,吾神载在丹书。今尔等罪贯已满,天怒无容,合该斩首分形。”
二妖狐听说要斩,只唬得慌慌张张,满口说道:“求神圣放赦我畜生两个。从此以后再不胡行乱为了,情愿许下吃长斋五十年,以免先前之罪过。”那神将听说,更加怒气,说道:“好畜生!你不说吃斋,吾神不恼你,你既说吃斋,吾神更怒!你等畜生,从前许下吃九十天的斋戒,先动了叁月的肉味。再休说以吃斋的由头,免尔等的罪恶。力士过来!快与我结果这两个畜生。”话犹未了,只见那个小壮士手提着齐头短刀,恶狠狠的走近前来,喊了声,如霹雳相似,说:“妖狐吃刀!”只听得连连响了两声,把这两个妖狐的首级斩将下来,血淋淋两个大妖狐躺在地下。髯鬣有诗为证:
劝君遵道莫贪滛,若要滛极自杀身;
无加毛狐为滛斩,何况花花世界人。
四句劝言叙过。且说那员神将又吩咐道:“将那两个女妖狐与我带过来。”这桂香云香见斩了海里娃到口酥,已经唬破了胆。又听得说把他两个带将过来,情知也是与他两个体治罪。正在惊慌之间,只见那小壮士跑将过来,说道:“二妖女快过来罢,省得我费事。”二妖狐见不是那等的光景,心中略略的放下些来,急急的走到那神将的面前,齐跪倒,口称:“神圣饶命!”只见那神将说道:“尔妖女听真。吾神下降,诸日巡查妖魔以及人间之罪过,尔妖女修炼百十馀年,尔等的功过交杂,如今又如此滛乱,有伤天道。但念你两个受了月华,死罪赦过,活罪难免。力士过来!将这两个妖女用锁子锁在这梅花洞石板以下,待二百年以后,若要回心向道,那时再放你出世;若不回心向道,永世不准出世。”吩咐已毕,只见小壮士过来,将两个妖女锁在石板以下。二妖女后日如何出世,此时难得分晓。将四个妖狐发落已毕,这位神将直走入屋里坐下,小壮士随后而进也。
且说这明媚见这等的凶险景况,只唬得混混沌沌,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四肢冰凉,口中吸呼之气,微微而已。那神将说道:“甲戌科的贵人听真。吾神乃上方的健将郁雷是也。奉玉帝的勒旨,严查人间的罪过。吾神看你年力方富,正有可为之时,奈何因两个臊妖狐,辄敢如此荒滛无度,不避叁光,有犯天道。脓血之灾,有所不免,自此若仍似前非,吾神查出,不但你日后的功名难求,就是你性命也难以保守。”神将说罢明媚魂梦之中,听得明白,急急向前跪下,说道:“蒙神荼指迷,弟予终身尊神圣的教化,如毫有滛乱的罪过,以及言语的罪过,天厌之,天厌之。”
不知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之五
第九回 闻仙训明媚归正 逢月素胡老作媒
话说明媚启了誓愿,郁雷神说道:“你既回心向道,常言海底无边,回头是岸。但你命该有狐狸之缘,配终身的夫妻,与那二妖狐自不相同。夫妻之乐,固然分所应尔,而滛欲过度,罪莫大焉。”吾神有四句惊语为戒:
琴瑟相友乐无穷,混乱纲常罪难容;
当富玉楼削除迹,应贵金榜勾了名。
郁雷神说罢,领着小壮士,乘彩云腾空而去。
这明媚忽然打了个冷战,连忙惊醒,天已将明,梦中的言语记得清清白白。急看桂香云香,全不在面前。又往外边看,只见两个大狐狸躺在地下,血淋淋的两个脑袋滚在边,明媚好生着忙。又转眼间,只见亭舍暖阁百般景致全无,忽然回转心猿说道:“我如今身在何处呢?怎么我来在这里?我的家怎不见呢?我的父母怎不见了呢?”思前想后,不觉的放声大哭。哭够多时,闷坐在尘埃,好不伤惨人也。只见四下虫声唧唧,遂站起身来,不知所之信步游走。
走有里之遥,只见那壁庙座小石门,雕画得甚是精华。明媚信步进去,只见内有叁间大殿,两边群房齐整,周围修竹凉亭,瑶池鸾鹤,苍松差池,兰桂峥嵘。又见那大殿上边有面冰凌纹的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月素仙居”。门旁有副对联,你道对联上写的什么言语?上写着:
修炼工夫,加云挂山头,行至山头云又远;
大道旨趣,似月浮冰面,披开冰面月更深。
明媚看罢,心中想道:“此处是何地方?”
正在猜疑之间,只听得声门响:至嘎嘎。大殿门双扇齐开。只见有两个女童,头挽双扎髻,身穿素花衣,两手执束帖,足踏云阳履。急急走在这明媚的面前,说道:“贵人听真,我家仙姑娘有请。”明媚听说,回言答曰:“你家仙姑娘在於何处?”二童女道:“大殿后边。即寝房也。”明媚才要跟着进去,急回想那梦中的言语。心中说道:“不可!不可!倘若再犯罪过,吾命难保。”遂止住了脚步,呆呆而立。那童女见明媚不肯进去,连忙禀知了月素大仙。月素说:“我前去迎接。”月素仙同对女童走出房来。你说这仙女如何的打扮,如何的美丽?有诗首为证:
不须浓抹与粉妆,天然清雅素衣裳;
羞杀倾国倾城貌,别有派仙子香。
月素大仙来到了明媚的面前,轻启仙唇,低传仙音,说道:“请郎君内边坐罢。”明媚遂跟定大仙来至了卧房。但见这房中的陈设,也是与那二妖狐各别,另是天的仙景。二人叙坐坐下。霎时,两个女童排列上百般的仙果,上好的仙酒,更有仙肴,无非是龙肝凤髓,麟脑参脍之类。
那大仙高擎酒杯,让道说:“郎君今日到仙奴家中,亦非小可,仙奴在此连环洞中修炼,有千百馀年的道业。只因五百年前仙奴在云南蜈蚣山游玩,适有群兴围的猎户,将仙奴后背射了箭,那时郎君是云南的知县,从此所过,将那猎人重责叁十大板。那时仙奴已被猎人所获,郎君发恻隐之心,将仙奴放了归山。那时仙奴是没得道的大黑狐狸,此时已成了得道的仙女。今日郎君到来,是仙奴的恩人,如今仙奴要忘恩於郎君,有愧於天矣。仙奴离了云南蜈蚣山,迁居於此,已五百年的限期,合当聚首。”言说罢,两个对饮了数杯。
明媚道:“仙姑过为雅爱,小生毕生难忘大德。但小生肉体凡态,仙姑品列仙台,怎敢以谐鸾凤之雅?”月素道:“此时郎君有脓肉之灾,仙姑此时欲和郎行鱼水之欢,恐误郎君的贵体。待仙奴与郎君调治平伏,那时再与郎乐关睢之雅化,而奏周南之乐章。况且当下令尊大人有曲难之危,贵宅有盗火之忧,还得仙奴前去打救方妥。”两个行说话,行饮酒,真乃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到投机话偏长。直饮日落蒙汜,明月东升,方才撤去杯盘。明媚直吃酩酊大醉,和衣隐几而卧,这月素也就着童女秉了银烛,另往僻静卧室而去,惟留下个女童伺候。真正是:
得道仙女行正途,岂同臊孤混胀畜;
五百年前将恩报,总把纲常名纪扶。
要知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盗元宝活杀生意 胡老叟火烧屠能
话说到了明日,明媚醒米,不见了仙女,但见个童女在旁笑嘻嘻,手捧杯香茶,说:“相公请用茶,仙婢伺候了夜了。”明媚接过茶来慢慢的饮乾,猛然台头看,只见位老叟,岸然道貌,两眉如银,目若贯星,耳垂有轮;手执过头拐杖,身穿紫花道袍,头戴真珠凉冠,足登驮泥朝靴,步步的走进房。明媚见这位老叟与世俗不同,陡然间动了片敬慕之心。居然如见了大宾的般,遂站起身来,与老叟彼此行了恭敬之礼,排齿而坐。
坐定,那老叟说道:“贤甥婿,老夫的来意非为别事,只因贤甥五百年前救过舍甥女的性命,如今无恩可报。昨日舍甥女对老夫言讲,情愿与贤甥婿效枕席之劳,以报前恩,老夫欲作冰人,不知允否?”明媚说道:“晚辈有何德能,第恐命薄福浅,飞蛾难比鸾凤,泥沙难配金珠耳!况更有仙老之玉成,敢不允乎?但晚辈无领父母之命,事须商议。”老叟道:“贤甥婿言固有理,如今虽无父母之命,尚有媒妁之言。贤甥婿放心,事成之后,令尊翁大人面前,老夫面承管。”
明媚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离坐深打躬。老叟顶礼相还,把婚姻之事言为定了。那老叟说道:“贤甥婿暂且请坐,目下贵宅有盗火之灾,令尊大人有被屈之冤,还得老夫前去解救。”说罢,辞别而去。
老叟才是得道仙,修炼日精有万年;
专查人间不平事,能救贤良能除。
老叟去讫不题。且说明媚忽然阵满腹疼痛难忍,卧在榻上,时间手足冰凉。只见那月素手提枝灵芝走进房来,到了床边,口中不知说些什么灵言语,无非是神言咒语。将灵芝在明媚的身上,上叁下四,左五右六,画了遍,说道??“郎君脓血之灾,仙奴已化在灵芝以上。”明媚登时起来,但见灵芝草上有脓血之迹,真是仙家的手段。当下又叫女童收拾了肴馔,举觞对饮。这也不题。
且说这生意道人正在饮酒之间,只见屠能这个老儿跑里跑外,勤谨异常,你道这是何说呢?只因这老儿有爱财的毛病,见那道人的包裹里边似有财物。趁两个道人出门的时候,将包裹尽情盗在自己家中,打开看,不是别的,俱是五十两绽的大元宝,有二十多个。屠能看了,心中好不欢喜,连忙收在房中僻静所在。又转念,说道:“这银钱,不是别的。倘若事犯,那可怎了?”左思右想,甚是作难。闷了半晌,忽然又起番的歹心,说:“杀人杀死,剪草除根。不如到晚间结果了这牛鼻子,那时才得平妥。”计议已定。遂寻了把明晃晃的钢刀藏在腰内。不题。
且说生意道人这个牛鼻子和春汇生饮至更深,春汇生离别去睡,生意见东主已去,又待了多会,听听天已交叁更,暗说道:“到了时候了。”
你道这个道人安的什么心呢?原来是夜间作盗春宅的银两。见生心已死,这包裹中有千多银子,再盗上千银子,岂不是个小富贵么?须得如此这般,计议已定,遂找那包裹。那包裹已不见了,将四下里搜,踪影全无,生意满心着急,遂取出了些硝磺,陡然放起火来,将座待客的前厅烘烘烧起。才要往后宅打劫银两,刚出门走,不堤防被屠能刀对准咽喉,把脑袋削去了半。死尸倒地,绝气而亡,髯翁有诗首为证:
为人何必生心恶,举头叁尺有神佛;
欲待杀人人杀己,恶人自有恶人磨。
屠能见生意已死,又见火势奋发,只见火光内有白发老人,用袍袖拐。倒也奇怪,只见那火光如飞鸟般,赤滴滴往屠能房中而来,越烧越旺,众人齐乱声喊叫,却不上前解救。列公,见火不救有什么好处呢?幸灾乐祸有什么好处呢?可见这屠能的素日为人,是行坏事行到骨头的了。也有四句鉴语为证:
朗朗青天不可欺,屋漏暗室有神知;
上苍若要将人放,那有今夜这事奇。
火光茂盛,屠能是舍命不舍财的狗头,急忙冒火而进,还想取了元宝。不料只见进去,不见出来。把这个鸭蛋财主活活被火烧死。有诗为证:
只为贪财火烧屋,其心不悔将宝图;
飞蛾自投焰焰火,哀哉狗命该呜呼。
话说到了明日清晨,春汇生起来前往前厅与道人叙话。刚来到内屏看,只见那道人的死尸躺在地下,上带着半个脑袋。又出门往外看,见屠能那边火光未息,只烧得乾乾净净。又将自己的房宅前后看,俱复旧如初,分毫不动。又听隔壁有人说道:“屠能被火烧死了。”春汇生心中惊疑不止,说道:“这便怎了?”
正在惊惧之间,只见从门中来了十数个壮捕,七言八语,怪怪声声,说和春相公要人。春汇生见,惊问道:“贵役们来到寒舍,有何公干?”众壮捕说道:“春相公你还不知道么?前日来的那两个铁道士到你家来,休当那是两个道人,那是两个滚牢的囚犯。扬州府现今有关节通来江西本府衙中,头两日江西府库,没库银千百馀两。太守又有道府批到县。如今我们县中老爷接两道批文,又有图形年貌箕斗,老爷立等要人。”春汇生听了,只唬得目瞪口呆,无言可对。
众壮捕见这个光景,遂齐往后去搜,刚到闪屏门外,见有人躺在地下已死了。众人将图形年貌箕斗对,分毫不差。但不知那大盗那里去了,众人连忙将春汇生拥拥推推来到县中。那县官问其情由,春汇生别无可对,只说冤哉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