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号和往日一样飘荡在营区上空。
张大炮站在营房前,手里手里拿着表秒,一会儿低头看表,一会儿抬头望向排房门口。
一个队员出来了……
然后是两个……
三个……
已经跑出排房的队员们一个个站在草坪上列队、集合……
张大炮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门口出现庄严的身影,张大炮那张脸总算舒展开来。
“报告!队员庄严请求入列!”
张大炮咧嘴一笑,一扬头,声音就像在敲锣,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入列!”
那天早晨,和往常一样是体能训练。
早上一开始,例行是一次十公里的负重跑。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例外的是,庄严那天跑了个第一。
不是射击尖子集训队第一,而是射击队和障碍队的第一。
对于往常经常和庄严肩并肩,你超我,我赶上你的徐兴国来说,那是他最郁闷的一天。
集中参加尖子集训已经一个月了,庄严在早晨的负重跑里从没有超过自己,顶多和自己跑个肩并肩。
但是这一天,徐兴国觉得耳边一凉,庄严风一样从身旁超了过去,无论他怎么发力去追,都追不上。
那天一整天,尖子射击队仍旧按照惯例拉到射击场进行现场教学指导和实弹射击训练。
枪声密集地响了一个早上。
下午2点,大门岗外。
余慧君和几个小闺蜜被一脸严肃的哨兵拦了下来。
“我是来找我们教官的,他叫庄严,我今天生日,和他约好的。”
余慧君看着这个已经见过无数次,以前总会顺利将自己放行的哨兵,内心里惊讶不已。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庄严也没有跟我们这里说过有人要来找她。”哨兵冷冰冰地说。
……
那天黄昏收操,庄严回到排房,刚放下枪,门岗哨兵就出现在排房门口。
“庄严,来一下。”
出了门,哨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这是一张印有黑色格子的纸张,看起来不是信纸,倒有点像门岗那边登记用的记录纸。
“她非得问我要笔要纸,我只能撕了一张给她。”哨兵忽然摆起手,说:“不过我可没看她写什么,我也没偷看里头写什么。”
庄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知道,谢谢了。”
哨兵微微叹气道:“其实……那小丫头挺可怜的……哭了好一阵,唉……”
说完,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转身走了。
庄严拿着那张纸,沿着营房拐入了晒衣场后面,那里是三中队班长烧学生来信的地方。
坐在水沟边,庄严慢慢展开那张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
“庄严,我恨死你了!”
庄严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也许余慧君再也不会过来教导队找自己了,以她那种要强的性格,说恨一个人,也许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虽然很难过,但是庄严却又忽然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诚如张大炮说的,这人呐,一辈子总需要面对无数次选择。
你要当一个好兵,把军功章挂满胸前,你就得付出点什么。
天下任何的成绩都不是白来的,任何东西都是要有舍有得,你获得一点,就得放弃某些东西。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庄振国。
在南疆战火纷飞的年代,在庄振国当兵的那个年代,也许自己的父亲也曾经面对过无数的选择。
你想在战场上横刀立马保家卫国实现人生价值,那么必定就会亏欠自己的家庭。
自己现在也是一样。
要么可以不听大队长的警告,和地方小青年那样,像港台歌曲唱地那样,什么鬼“何不潇潇洒洒走一回”,什么都不管不顾,谈他娘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用冲动中残存的一丝理智最后约束住自己,继续自己的绿色年华,继续军旅生涯,追逐之前自己和父亲订下的赌约,实现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价值。
既然选择了,那就不要去后悔。
因为后悔没有一点儿价值。
理想从来都是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