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来了个“哈哈!”
这个哥们更逗,居然说:“司法所转什么狗警察啊,去他,没事找事。司法所转警察干什么?我从检察院调司法局不是白调了?”
总得来说是极尽讽刺之词,诸如“司法所转警?明天带儿子去动物园看‘四不像’去”之类的评论占上风。
连姜怡都认为这不对,只有公安国安监狱检察院和法院的司法警察,以及铁路森林民航和海关缉私局等行业警察可以穿警服,不能这么泛滥下去。
“韩大警监,现在明白了?”
白晓倩抱着双臂脸坏笑着总结道:“有这批转警干部的个人形象问题,但更多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涉及到权力和利益分配,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阻力,只是厅里没想到阻力如此之大,下面的反对声如此之高。”
张琳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归根结底还是司法厅没地位。”
韩均可不管司法厅有没有地位,脸疑惑地问:“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能帮厅里什么忙。”
“厅里现在被搞得很被动,许厅长和唐副厅长想在社区矫正工作上有所突破,干几件出彩的事回应下这些质疑。你不是会破案吗,想请你去东靖帮着破几个案子,像在陈关县样,但不能再带上公安局。”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白晓倩又补充道:“许厅长说了,经费没问题,警力也没问题。人事警务处是你的坚强后盾,司法警官学院的司法鉴定中心提供技术支持,警务督察总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人手不够可以从监狱调之,切以你为主,但把嫌疑人移交给公安的时候,你不能露面。”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弄虚作假?”
白晓倩显然收了业务主管部门的主管部门的好处,没好气地说:“生姜,你要搞清楚,你师傅本来就是名光荣的司法警察,维护司法行政系统的声誉,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司法警察破的案子,把荣誉让给司法警察,算什么弄虚作假?
况且厅里真没想过跟你们公安争权夺利,要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想搞个试点露个脸,没想到把屁股露出来了,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很多人都在看笑话,他们不能没点作为。”
“可司法厅没有侦查权!”
“在社区矫正工作中发现些线索很正常,为了防止嫌疑人脱逃,暂时控制住再移交给你们公安难道错了?再说司法系统也不像你说得没侦查权,至少有狱内侦查权,不然监狱系统设狱侦处狱侦科做什么。”
“那也只能在监狱里侦查。”
平心而论,司法厅对他真不错,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若有所思地说:“生姜,白主任说得对,我穿得是司法系统的警服,就要维护司法警察的声誉。这个忙定要帮,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毕竟没有公安局协助,没有公安局的案卷材料,甚至连要查什么案子都不知道,想做点事没那么容易啊。”
“这点你放心。”
白晓倩乘热打铁地笑道:“东靖市司法局王局长是从公安局调过去的,以前就分管刑侦,对东靖市近年来未破的命案了如指掌,他就是个活案卷。更不用说在公安局有那么多老战友老部下,想看个什么材料还不是句话的事。”
“正好可以朱俊风。”
“对对对,你在那还有个常务副市长朋友,正好可以聚聚。”
韩均紧盯着她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白主任,你对司法厅的事这么上心,跟我说说,你到底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张琳乐了,忍不住笑道:“晓倩,老实交代吧,别想着个人占便宜。”
白晓倩连连摇头道:“没有,真没有!厅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这是给我白晓倩,给我们正义律师事务所西郊分所面子,哪能管人家要什么好处?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律所,毕竟吃这碗饭要受人家管嘛。”
别看她生猛无比,要说敲诈厅长她真没这个胆,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你给他回个电话,就说我明天下午去东靖司法局,尽力而为,争取不让他失望。”
“有你这句话我就好交差了。”
姜怡急切地问:“师傅,那我呢?”
“你正常上班,有吴卓羲罩着,在刑侦局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离这么近,又不是不回来,又不是工作调动,只是临时去帮个忙,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三五天就能回来。”
之前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提起破案他又来了精神,张琳倍感无奈地说:“去吧,早去早回,如果下班早我就开车去看你。”
司法厅的忙要帮,但在帮之前必须先把谭慧案结了。
第二天早,韩均像刚开始去重案队调研时样,让姜怡开着车来到西郊分局看守所。市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来得更早,二人简单寒暄了下,在新任看守所长陪同下拿着提讯证走进了提讯室。
“韩律师,我只跟你个人说,不希望有人监听。”这才被羁押个星期,田立辉已瘦得不成丨人形,脸色很憔悴,连说话声音都带着疲惫。
韩均不会被他桥鼻子走,摘下手表放到边,淡淡地说道:“田律师,你想见我,我来了,看在你太太面子上来的。现在8点25,我时间很宝贵,只能给你20分钟。有什么话快说,时间到你想说我也不会听。”
田立辉添了舔发干的嘴唇,满是期待地说:“我会让我太太给你支付律师费。”
“抱歉,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别说我没有在国内执业的资格,就算有也不会接受你的委托。另外据我所知,你现在很麻烦,你太太同样很麻烦,她支付不起雇我的费用。”
田立辉似乎被击中了要害,沉默了好会儿才低声道:“韩律师,以前的事我不怨你,你是李再坤的法律顾问,就应该维护他的利益。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看在我太太和我两个孩子的份上,请你帮帮我。”
“怎么帮?”
“你应该知道国内的般诈骗和金融诈骗有什么区别,个最高判无期,个可判死刑。他们想置我于死地,他们不能这样,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事实。”
“你对国内法律比我熟悉,你可以为自己辩护。”韩均看了眼手表,暗示他时间不多,尽可能给他施加压力。
田立辉用愤怒的目光瞄了吴卓羲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没用的,这里太黑暗,这里没人权,没法治!他们会罔顾事实,会把我往死里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也把你往死里整?”
“因为你是韩均,你是全美收费最贵的华人律师,你不会见死不救,你不会对这切视而不见。”
“道德绑架?”
“不是道德绑架,是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也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抱歉,我帮不了你。”
韩均从吴卓羲面前的档案袋里取出田立辉的签证,直言不讳地说道:“田立辉,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并非李再坤先生聘请的什么常年法律顾问,之所以去东华集团,完全是为了调查去年的谭慧案。可以说你落地如此田地,与我有很大关系。”
“时间不多,我不跟你绕圈子。”
田立辉彻底懵了,看着他脸震惊的样子,韩均举起签证道:“这个世界上啊,有很多东西是见不得人的。在国内爱国热情如此高涨的今天,如果你说你通过损害国家形象捏造不实迫害来谋求个人私利,估计那些爱国人士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所以大多数人都藏着捂着,光炫耀着自己光鲜的绿卡,而那些看着羡慕的人却不会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想生第二个被发现,被强迫流-产?传统观念觉得光生个不够,为了薄生育能力与计生部门做殊死卓绝的斗争?为了不让你太太上环打胎催产,与计生部门发生冲突被打被关被虐待被迫害?田立辉,你和你太太申请政治-庇护的理由太没新意了,典型的‘政府+物理伤害’,不过倒挺符合美国法官的口味。”
田立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冷地问道:“韩均,你想做什么?”
“我在研究你的出入境记录。”
韩均放下绿卡拿起另份资料,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你非常谨慎,先去领事馆办香港通行证,然后拿着通行证去香港,再拿中国护照回国。回国后再办另个通行证,拿新的通行证去香港,然后再拿着旧的通行证和绿卡上飞机回美国。
嗯,通行证比什么签证都好办又快,并且不用担心什么团签走动不便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海关移民执法局查不到你有回中国的纪录,以为你去香港玩了圈,不会因此而取消你和你太太的政治-庇护。”
政治-庇护不是不可以回国,而是回国的话美国政府可能会找麻烦,问你当初是害怕被那个国家迫害才来的,你怎么又敢回去呢?你既然敢回去就说明你现在不怕了,所以我就要取消你的居留权。
韩均拿起手机,从里面翻出几张他太太在签约仪式上和区委领导起的合影,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发给海关移民执法局,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想你太太或许再也没机会踏上美国国土,鉴于你身陷囹圄,鉴于你太太无力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我想法官会帮你两个孩子指定个甚至两个监护人。
国内的家早没了,加州的家也没了,自己孩子变成丨人家的,甚至连探望机会都没有。夜之间不仅没了丈夫,连孩子家庭和事业都没了,真正的无所有,真正的家破人亡。田立辉,真要是走到那步,我想你太太定会发疯的!”
“你卑鄙无耻!”
“很多人都这么说,尤其那些被我起诉过的大集团总裁,但我不会杀人。”
田立辉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谭慧不是我杀的!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她们是无辜的,你不能用她们来要挟我。韩均,你要是敢这么做,你会遭报应的!”
“佛教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怕遭报应。”
“你诬陷我。”
“诬陷?”
韩均冷哼了声,起身道:“田立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公安也很清楚。要是在以前,光凭口供和间接证据就能把你送上刑场。时间到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第七十六章 人为财死!
? 作为个移民律师,田立辉非常清楚韩均并非在危言耸听。
他不想连累妻儿,不想愿意最终落到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韩均,你知道我旦妥协就意味着什么。当然,就算我不妥协,他们样不会放过我,但至少还有线生机。”
韩均和吴卓羲对视了眼,再次坐到他面前,托着下巴道:“很显然,我们之间现在这种关系,就是个非常好的博弈论模型。我们都陷入进了囚徒困境,警方和检方没有足够证据指证你故意杀人,同时你也无法确定法院最终会不会认定你金融诈骗的罪名。不过在我看来你已经够麻烦了,再麻烦还能麻烦到哪儿去?为什么不痛快点,别连累老婆孩子!”
吴卓羲指了指他的签证和出入境记录,意味深长地说道:“田立辉,男子汉大丈夫,人做事人当,只要你配合,我们就当这些都不存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是想把我逼上绝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你自己走上了绝路,没人逼你。”
田立辉心乱如麻,思想斗争非常之激烈,方面不想连累妻儿,方面又不想死,如丧考妣的坐在那里,声不吭。
个人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韩均既不能容忍那些夺去别人生命的人,同时又觉得死刑太残酷太残忍。认为刑法的目的是为了改造人,而不是为了味地去进行报应式的惩罚。
他不想再拖下去,拿起手表道:“我给你个机会,可以代表警方给你个承诺,但仅仅是承诺,不会存在于纸面上,你未来的律师问起来我也不会承认。”
田立辉愣,下意识地问:“什么承诺?”
“你希望的那个承诺。”
“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均紧盯着他的双眼,字句地说:“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只能相信我,也只有相信我。”
涉外案件很敏感,总这么拖下去会夜长梦多,吴卓羲趁热打铁地说道:“田立辉,韩律师不仅是专案组成员,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正处级调研员,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以代表我们江城市公安局。”
田立辉真不敢拿生命去赌,迟疑了好会儿才低声道:“请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考虑考虑。”
韩均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并且机会只有次。”
“好吧,我交代。”
田立辉的心里防线终于垮了,生怕韩均言而无信,又喋喋不休地说道:“韩律师,我太太认识你,早听说过你,她非常相信你,非常敬佩你跟我开玩笑说做律师做到你那个高度才算真正的律师,甚至让孩子们以你为榜样,要他们好好念书,将来考律师协会认证的法学院,当华人大律师,当华人检察官,当华人官”
韩均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抬头道:“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态度决定切,别浪费时间了。”
他交代的情况让韩均倍感意外,虽然他是这个跨国并购骗局的主谋,虽然为了维持这个骗局他残忍地杀害了谭慧,但这切居然全部是由谭慧而起。
她和老板娘莫欣是关系非同般,在李再坤正式提出“走出去”战略之前就从莫欣那里听到了风声。她感觉怀才不遇,她认为集团对她不公,作为审计督察部副主管又深知在国内以权谋私很难很危险,于是知道李再坤有这个意图后就主动联系田立辉。
二人拍即合,她负责打探老板娘的口风,田立辉负责寻找有并购意向的美国公司。
刚开始只想赚点外快,没想过搞这么大骗局,直到联系上已陷入困境被供应商逼得要破产礑公司,二人胃口下子大了,认为要么不干,要干就干票大的,就这样步步走上犯罪道路,并且无法自拔。
杀人灭口的原因和另个参与者童明安推测的差不多。
事情是她起头的,为此田立辉把在加州的房子都抵押给银行,她不仅分钱不掏,在最后关头居然反悔了。他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于是回国把她约到江边而她为了谨慎起见,直以来也搞得神神秘秘,见面都尽可能选择偏僻的地方,生怕被同事撞见,对田立辉约她去江边竟然点都没起疑。
走出看守所,吴卓羲不无感慨地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用妻儿要挟人家认罪真不是件人干的事,韩均心情格外沉重,扶着车门道:“吴局,我不想骗田立辉,更不希望别人骗我。”
“放心吧,上面真默认了,不会让你言而无信的。”
韩均终于松下口气,脸诚恳真挚地说:“谢谢。”
“应该我谢谢你才是,这个案子,那个坠楼案,要不是你帮忙,要不是你提醒,真可能变成悬案。”
吴卓羲笑了笑,看着迎面而来的姜怡,接着道:“你们师徒为这事辛苦了近个月,我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只能在职权范围内给小姜放个星期假,休完假再去局里上班。”
姜怡怯生生的站在边,连头都不敢抬,肯定又吃里扒外了,韩均笑问道:“吴局,这丫头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向上级汇报工作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会当着什么都不知道,相信厅里和东靖市公安局也样。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公检法司就像张桌子的四条腿,缺不可,哪能相互拆台?”
吴卓羲说得冠冕堂皇,语气和神情却出卖了他,显然对司法局干部转警不太认同,韩均拍了拍他胳膊,心照不宣地笑道:“吴局,如果谁都像你这么顾全大局就好了。”
给姜怡放假可不仅仅是她辛苦了个月那么简单,因为在办调到手续时突然接到省厅通知,这丫头已经被省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预定了,市局别想打她或通过她打眼前这位调研员的主意。
吴卓羲是从省厅调到市局的,消息比较灵通,似笑非笑地说道:“韩处长,顾全大局那是领导的事,我只知道端谁饭碗就要替谁干活,东靖司法局遇到点麻烦,作为司法厅政策法规处调研员,你于公于私都要。”
“韩处长?这个处长你给我封的?”
吴卓羲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解释道:“调研员是非领导职务,为了对你们这些非领导的领导表示尊重,正常情况下般以处长相称,极少称呼某某调研员的。习惯了,别见怪。”
韩均乐了,不禁笑道:“这么说丁承友刘义朋和王思强他们口个韩调研员,是对我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