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捏着袖中皇上御笔亲书赐婚的圣旨,望着被镇南王府二少爷冷冷瞪着的人,颇有些目瞪口呆——这是国师大人吧?
黑衣挺拔、冷峻不凡、仙姿卓越,这是国师大人啊!
这是大夜皇帝都拿捏不动的国师大人啊!是他说要娶妻、皇上不过稍稍迟疑了片刻、解了腰间玄武令就砸皇上面前的国师大人啊!
现在这副被个小女孩哭的手足无措的样子的……是谁啊?!
苏公公满脸震惊,话都说不出来,镇南王妃在旁看着实在焦急,移步走过去到小离身边,轻拍着哄她:“好了好了……你师父他并不是有意要骗你,你成日嚷嚷着要修仙,他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纪小离抬起脸,满脸泪水。[]
“他就是骗我!”她伤心又固执的重复:“他骗了我!”
镇南王妃瞧她哭得力竭的,也是心疼不已,低声哄了她几句,索性吩咐齐嬷嬷带她回后院去。
小离临走攥住王妃衣袖,抽抽嗒嗒的坚定哀求:“母亲,我不要再去国师府了!我不跟着骗子学算命!”
镇南王妃听不下去,哄她快些走:“知道了知道了……今天不去,今天晚上母亲陪着你!”
王妃说的是“今天”不去,一旁纪西听得清楚,脑中念头飞转,他上前一步,向国师抱拳歉声说道:“小妹年幼无知,这段时间承蒙国师大人包涵,在下这里先替父亲谢过国师大人!”
“应该的。”陈遇白淡淡截断了他的话,连眼角余光都没瞧他半分。小离这时低着头抹着眼泪从他身边走过,他眉头一皱,迎上前一步。
那黑色冰绸下摆上金线绣的花草枝蔓仿佛活过来一般微微摇曳,小离眼角瞥到,心头恨意难消——他还敢穿她一针一线虔诚缝制的衣裳!
她飞快的伸腿,一脚踢了上去。
被结结实实踢了一脚的人闷哼了一声,站在那里没有动。
镇南王妃与纪西纪北同时出声斥责,纪小离踢完他拔腿就跑了出去。
养女突然当众如此放肆无礼,镇南王妃又气又羞,都快昏厥了。纪西命纪北赶紧去追小丫头。而苏公公望着国师大人黑袍上的小巧脚印,眼睛都直了!
纪西心中叫着好,嘴上却得向国师大人赔不是:“……幼妹实在顽劣!回头等父亲回来训了她,定让她向国师大人当面赔礼道歉!”他话里句句是“我妹再也不会跟你走”的调调。
可纪小离一走,陈遇白就没了表情,纪西再如何语气诚恳、话中有话,他也只是扯了扯唇角,给了一个字:“好。”
就像他听不懂纪西话里的意思似地——既然纪西说的是当面赔礼道歉,他便等她来与他面对面。
这样一拳又一拳打在棉花上,纪西再腹内沉稳,也是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了。
而陈遇白向镇南王妃告辞,直到走也没有再看纪西一眼——言语争锋是小孩子的游戏,国师大人可从不和别人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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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离爱玩游戏,什么游戏她都玩的开开心心的。其实她从小就不怎么哭闹,给她点吃的就笑眯眯的,只要你不打她、不砸她的炼丹炉,她是从来不哭的。
可这回她却哭的极伤心,谁去哄都不行。
纪北在里头哄了她半天,什么招数都用了,耷拉着脑袋无功而返。
出来后他见纪西独自坐在院子里,忙走过去费解的问纪西:“二哥!小离她到底干嘛那么伤心?至于么?”
纪西手指抚着茶盏,英俊的脸上神情阴郁,眼都没抬:“至于。”
“不至于吧?!国师大人估计也就随口一说……这种话她也信,我要是说日头打西边出来她信不信?”
纪西打量了大大咧咧的弟弟一眼,抿了口清茶,声音低低的说道:“小离她对这个师父信赖非常、言听计从的,如今她知道自己被骗了,自然也是加倍伤心。”
纪北恍然大悟,点头道:“那倒是,没少听她夸国师大人,每次去国师府都反而跟回家似地开心!”他摸着下巴,“不过,国师大人也确实是值得信赖啊!上回尚书府楚浩然那事儿……哈哈哈哈!”
“是啊,国师大人……的确是足智多谋。”纪西冷笑着说。
大夜的国师并不只是祭祀祝祷那么简单,国师执掌玄武令,命中注定守护大夜,是皇帝最信赖的大臣。这占卜之术说起来玄妙,其实卦象就是那么回事儿,高明立下之处在于占卜之人对这天下局势的见解。如今皇上一有大事不决就召见国师大人,言听计从、倚重非常,在国师大人的辅助之下每每决策英明、无往不利。这样的一个国师大人,不仅是足智多谋,更是心机深沉的。
而陈遇白对人从来不假辞色,为什么那次他和纪北请他出手,他居然那样轻而易举且和颜悦色的答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纪西心里痛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可说起来其实也不怪纪西——大夜虽并未有明文条例言明国师不得成亲,但是开国以来历任国师从未有成家生子的,所以全天下都忽略了、纪西也忽略了:现任的国师大人,他是一个年轻男子。
今日王妃娘娘可能并未察觉,纪西却看得清清楚楚:大夜年轻的国师大人冷峻无情,看谁的神色都是一样的冷淡,唯独看向他家小妹的眼神里数不尽缠绵、疼惜、炙热……
纪西恨恨咬牙,一拳捶在石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