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上古之人,披头散发,绘面涂身,双手各执翎羽,身姿辗转,飞奔纵跃,似荒野之鸟,以感神灵,祈降甘霖。
此即为舞。
后人族大兴,舞者多见于宫廷。
钟鸣鼎食之家,觥筹交错之间,娇俏女子,或低眉顺目,或强颜欢笑,轻纱抹胸,媚腿环绕,蛮腰如水,玉臂轻舒,长袖飞扬。
舞,娇柔之间,已渐低下。
可若沙场悍将,纵马飞跃,挥长戈大戟以舞,则再无卑贱,只有铁与血作伴的雄壮豪迈。
如温候吕布,驱赤兔,戟舞战场,断肢飞溅,人头滚滚,热血冲天。
如凶神刑天,一腔怒血,执干戚乱舞于山巅,撕扯天道,割裂规矩,虽九天真神临,亦退避三舍。
“魔龙决,西,刑天。”
天道不仁,遂逆天而上,刑罚于天,是为刑天。
钟离九身化魔龙,左戈右斧,撕裂空间,阴风怒嚎,狂舞于天际。
南疆仙人代寒舆所化怪蟾仰天大吼,气息滚滚,蔓延覆盖周身,晦涩沉重的声响间,化作青铜重甲,银色饕餮纹纵横其上。
两只利爪间黑气如浪,漆黑沉重的粗撞铁锤闪现而出,锤面上黑雾疯狂旋转,带动的周身飓风龙卷吹起,风怒狂吼,舞动双锤,硬撼而上。
轰!咚!
震天巨响间,龙鳞碎裂,铠甲崩裂,鲜血四射,随即被两人身边溢出的劲气炸裂成粉,消散于天地。
秦扶苏飞奔间,一边盯着天上战场,一边瞄着那银色牢笼里的姐妹俩,铁凌霜站在牢笼底,身后被电光锁住的血龙怒火朝天,但她手中长刀到底是没有拔出来。
盘坐再牢笼顶处的鐡凝眉不再虚空弹琴,只是闭目盘坐,青红两条石龙在半空中盘旋翻滚,也没有对着下方的铁凌霜再冲过去。
秦扶苏不禁松了口气,对着身边戚辰轻声说到,
“看来,在钟离先生的压制下,那只怪蟾是没有心思再操控凝眉的。”
戚辰瞄了眼天上的魔龙狂舞,再也找不到平常时候温润如水的左统领,禁不住摇摇头,感叹了起来,
“我总算知道那母老虎为什么疯起来神鬼都怕,看来是什么师父教出来什么徒弟。”
秦扶苏倒没有点头认同,他所认知的铁凌霜从小就是无法无天之徒,身上有了功夫,是如今这个样子也在情理之中,但头顶上那明显血腥狂乱的钟离先生就难以捉摸了,平时文质彬彬堪称君子典范,一旦疯巅起来和恶鬼没有两样。
钟离先生要怎么从仙人手中保住凝眉的性命?他自己又有着怎么的过去?
“快看!”
身边一声大喊,随着戚辰手指,秦扶苏朝着那银色牢笼看去。
牢笼表面那本来条条散着淡淡阴寒气息的银色丝线,表面忽然波动如水,像是一条条纤细的的银蛇,在慢慢的扭动着身体。
秦扶苏心思一动,抬头看向天空,凶戾狂暴的龙鸣嘶吼中,隐隐能听到钟离先生的狂笑,长戈巨斧划出条条漆黑裂缝,与怪蟾手中那带动狂风的巨锤轰然相撞间,金铁嘶鸣,两人身上飞溅出片片细碎鳞甲和青铜碎屑。
南疆仙人代寒舆所化的怪蟾扛不住钟离九的刑天乱舞,身上青铜铠甲崩碎殆尽,手中两只大锤带动的黑色狂风也渐渐衰弱,一路被魔龙压制着,劲气冲撞不休,惊天震响见,身行踉跄退避,不断下沉。
“喝!”
一声狂暴冷喝,手中双锤奋力上扬,荡开左右劈砍来的巨斧长戈,倒射而退,身体疯狂旋转,手中两只漆黑大锤脱手而出,对着紧随冲来魔龙轰砸而去。
两只升满尖刺的怪手虚合在一起,手掌心一条银蛇悬浮闪现,缓缓旋转着,漆黑阴沉的眼睛慢慢恢复金黄,狠狠的盯着那条魔龙龙爪挥舞间戈斧撞飞双锤,猩红龙目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只癞蛤蟆,毫无温润,满是轻蔑厌恶。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眼神!”
代寒舆仰头朝天,疯狂大喊,怪手间那条旋转的银蛇也在他手心里疯狂冲撞起来,
“从我一出生,别人看到我的眼睛,就是这种眼神,看怪物一样!就是这种眼神!大师兄,连你也是!”
言语混乱尖利,恨意滔天,转头恶狠狠的瞪着那在羊玄墨琴弦断裂间口中乌黑鲜血喷涌不停的双头怪蛇,一声癫狂怒喊,飞身消失。
羊玄墨面前只余下两弦,宫商角徵羽尽断,只剩文武。
武为地,地势坤,立身之本。
文为天,天行健,心神所向。
面前怪蛇浑身鳞甲崩碎,身上处处大洞,乌黑血肉肉翻卷,身上阴阳气息已经渐渐消散,文武二弦之后,形神必散。
伸手抚去嘴边黑血,双手轻微颤抖着,按上文武二弦。
身为隐卫,除魔弑仙,
身为人臣,主辱臣死,
身为人师,当留师道。
羊玄墨轻轻一笑,手指渐渐停止颤抖,就要挑动武弦,忽然手掌一凝。
面前狂风乍起,代寒舆所化怪蟾带着凄厉大喊闪身出现,满是尖利獠牙的大嘴张开,口中血腥漫天,一口咬住怪蛇那两颗头颅。
爪子按着怪蛇身躯,疯狂撕咬,血肉乱飞时,腥臭漫天,代寒舆张口大嚼,嘴里污血遍布,咔咔作响,想来是连骨头咀嚼成渣,口中嘶吼,
“仙人!狗屁仙人!老阴贼!就是你,让我吃的族人,把我爹娘身上割满伤口,让我去喝血吃肉!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做成尸蛊!我现在还要撕碎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