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之人,本名柏子期,被前代仙人种蛊于胎中,蛊随胎出,蛊随人长,人即是蛊。
蛊虫成熟之后,见血而疯,一夕之间,将柏家三十七口人啃成白骨,那时他还带着一丝理智,还记得,父母。
因柏家早年先祖与青城山有一分姻缘,随其父母至青城山,禁绝鲜血,一边修习青城心法,一边在师傅的救治下,控制体内魔蛊,眼看卓有成效,将来青城可能又多一惊才绝艳之人。
可惜,即将大功告成之日,他失踪了。
师兄弟们漫山遍野的寻找,自己和当年的女孩一起,在那小小山洞里找到他的时候,浑身鲜血,两手捧着一团血肉,嘴中还在咯咯吱吱的咀嚼着,眼中似含热泪,但,不重要了。
曾经逃过一劫的父母,也像那些柏家人一样,身上都是啃噬痕迹,鲜血汩汩,白骨隐隐,早已没有气息。
重伤,逃逸,消失。
再见已经是十多年后,在铁家废墟上,他记恨着那个让她重伤的女孩,要带走她一对女儿,而自己当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济南府铁家呢?
扫过身边繁乱战场,钟离九微微凝眉,甩下脑中纷乱,看着面前咧嘴大笑的代寒舆,他眼中漆黑翻滚如蛇,气力凌乱血腥,冰冷似广寒月宫。
江湖规矩,动手不留情。
隐卫律令,遇仙人,杀无赦。
“喝!”
一声冷喝,钟离九长剑带着一条水龙长鸣嘶吼,电光穿梭在水龙身上,手腕一震,水龙带着青紫电光脱手而出,龙角撞开那周边摇头摆尾的银蛇虚影,低头冲去,钟离九身随水龙,手中剑指,口中轻喝,
“敕,王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紫云之下,青石化兽奔远,代寒舆身后那崎岖坎坷的阴山坑洞边,大地轰鸣,山石震颤,碎石土灰凝聚搅缠成四五丈高的人形,帝王冠冕,龙袍飞扬,气似深渊。
手中青石凝聚成的天子长剑出鞘,横挥而起,浓郁深沉的后土气息牵引下,整块整块的山石碎裂声响,平地而起,好似战车冲阵,又如猛兽出笼,对着代寒舆冲撞而去。
天子剑所指,即为王土。
轰!
青石长剑轰鸣声中,跟着那奔涌冲撞的石头,破开君临天地的银蛇绞缠,剑身裂痕遍布,碎石带着咔咔乱响坠落间变成飞灰,好似悲鸣,砍在代寒舆身后三尺,那里闪烁着一层淡淡银鳞,包裹着代寒舆。
三尺樊笼,道门不愿尸。
“呵呵~”
也曾学艺于青城,代寒舆见到这些青城手段,嘴角轻蔑,气息收缩,手中银色长剑一闪,消失不见,双手虚合胸前,掌心一点金光浮现出来,温暖如日,又好似炽热万丈。
他身边翻滚弄浪的银蛇虚影忽然疯狂挣扎,撞开水龙,荡碎背后的帝王长剑,围着三尺樊笼紧紧纠缠成团,好似要争抢那点金光。
“和寒门功法相比,青城,不过蝼蚁。”
敕令王土所化天子石影随着长剑崩碎,轰然倒塌的乱石间,见代寒舆轻蔑的盯着自己,钟离九嘴角扬起,飞冲而至,周身气息鼓荡,电光如龙,紧紧附在手中长剑身上,轻挥扫开银蛇虚影。
长剑气势不止,电光吱吱声响,凝聚在剑尖,轻轻点在代寒舆身边三尺的银鳞樊笼上,银鳞如波,浮动震颤间,剑尖那片鳞甲闪现一丝裂缝。
钟离九微微一笑,身上阴气浮动,沿着长剑钻入那丝缝隙,缥缈似雾,化作一尾小巧游鱼,鳞甲带着一抹青黑,遁入樊笼,飞速冲向代寒舆手中那点金光。
青城,水龙吟,跃龙门。
本来心中得意的代寒舆看见那淡淡雾气凝聚成的游鱼摇头摆尾,似跃龙门,被自己掌心那点金光吸引,飞速冲撞而来,脸上笑意顿时阴寒下来,随即怒意升腾,阴阳两重气息疯狂涌出,钟离九呵呵一笑,闪身退开。
代寒舆身侧被钟离九驱散的银蛇虚影阴气入体,身行逐渐凝实,化作水桶般粗细,三四丈长的银鳞的大蟒,浑身银光璀璨,森寒齿牙交错,口内漆黑冰冷,吐着蛇信,盘踞在代寒舆身后,仰头盯着钟离九。
而代寒舆手中那点金光,随着汹涌涌进的道门阳气,光芒越来越盛,扭曲变幻间,化作一只三寸大小的白玉的蟾蜍蹲在他手心,鼓起的双眼一片金光灿灿,沁润的整个蟾蜍身上温润暖黄,那蟾蜍嘴巴大张,似乎有无穷引力,撕扯着那尾游鱼化作丝丝黑雾,被它吞入腹内。
九条银鳞大蟒蛇,盘踞在代寒舆身后,和他一样漆黑的蛇眼从钟离九身上移开,盯着代寒舆手中那只蟾蜍垂涎三尺,尾巴摇曳,拍的碎石乱飞,急不可耐。
“招式的高下,是要人来用的。师兄教过你吧?”
钟离九口中教导不停,眼睛却盯着那盘踞在代寒舆手中那只金蟾,气息温和,是道门君临境界才能修炼出来的一丝阴阳气息中的阳气,他身后那九条银鳞大蟒,是道门先天阴气。
中原大地,蟾蜍是吉祥之物,招财、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