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厢房中住了九年,对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算把全部的感官都封闭起来,我也能准确的找到每一样东西。
原本,四面墙的架子上,都是摆满了物件儿的,而且有着清晰整齐的分类。
可现在呢?
正对门口的西墙上面,已经光秃无一物。
不,准确的说还是有的。
一幅我从未见过的画卷,显然是白月亮之前手中的那幅。
孤零零的悬挂在墙上,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和诡异。
尤其是画卷本身,上面有九色神光的彩云,也有耀眼夺目的霞芒,还有一只通体赤红的巨大凤鸟。
偏偏,在那凤鸟背上的图案不见了。
依照轮廓判断,缺失的一个女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幅画应该是九天玄女图。
她在民俗信仰中的地位并不显赫,然而在道教中却极受推崇,被奉为高阶女仙和术数神。
我不知道白月亮从哪里弄来的这幅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缺少了玄女。
但有一点不容否认,这幅画比西厢房里任何物件的来头都要大的多。
否则,原本摆列整齐有序的诸多物件儿,不会凌乱的簇拥到其他三面墙的架子上。
而且,器物之口,均是朝向着那副画。
大有一副……朝拜之意!
而这,也是让我疑惑不已。
白月亮,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幅画,又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压下内心翻腾的念头,我再次掐动了养灵诀。
将银锁和烟袋做过修复后,从西厢房中退了出来。
原本我想暂且忍让,和白月亮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至少要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可打开窗,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蜷缩着身体,仿佛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这瞬间,我觉得她又像之前那样可爱了。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两秒钟,转瞬我就又想到了入赘书,于是从兜里把那封信掏了出来。
我必须弄清楚,爷爷打的什么主意?
到底是利令智昏,还是另有所图,非得让我当上门女婿?
“小兔崽子,老子掐指一算,你又他娘的在骂街是不是?”
信的第一句话,就把我看无语了,他还真是把我心思钻的透透的,于是继续看了下去。
整封信大部分都是爷爷的邀功之词,说培养我怎么怎么不容易,拉扯我那些年,他又吃了多少苦。
叮嘱我别忘恩负义,做了白眼狼。
末了,才用极短的三句话,告知了我所关心的问题。
第一,为何是入赘书?
原因很简单,当年他一场花酒后的打赌,把我输出去了。
第二,白月亮到底什么来头?
一句话,打赌所输之人的孙女。
第三,我未来的路如何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刺啦啦……
看完,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信撕了个粉碎。然后从西厢房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雕,锁门去了前面。
铜雕为三眼乌鸦,是大深坑里摸出来的明器,后来摸器之人暴毙,这玩意儿被爷爷低价收了回来。
来到东间的卧室,我用针刺破了手指,在爷爷的照片上抹过一道血痕,又用鲜血洗过乌鸦的眼睛。
针尖蘸血,在黄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您之大恩,没齿不忘;思及愧疚难当,唯有诚心祷念。”
“愿您余生所遇的每颗白菜,都被他家的猪捷足先登,后而拱之。”
——不见!
墨迹蒸干后,我将黄纸包裹在了铜鸦的身上,点完一把火,掐动了驭灵决。
而后,便听到了振翅的破空声,急速消失在了夕阳坠下的方向。
“不见,你太冲动了。”
门帘挑开,白月亮走了进来,望望窗外,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冲动?
看看爷爷的照片,我冷哼一声:“只许他放火,不许我点灯,哪门子道理?”
“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月亮指指相片前面的铜雕,俏脸上神色凝重。
“你不该用它的,二爷爷不会拿你怎么着,但你觉得它去了……还回得来吗?”
“……”
我没有说话。
或者说,我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
见此,白月亮笑笑,出言安慰。
“话说回来,人嘛,偶尔冲动一次也正常,你有反思之意就够了。”
“想好没有,今晚带我去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