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六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你都看不懂?”
见她一脸木讷的摇了摇头,便开口解释,道“南方那边一年只有冬夏两季,大半年的时间都是闷热的,盖房子的时候就在地基下面挖几条通风口,让屋子下面的跟屋子外面的地底下能通气,好产生凉意。”
又道:“咱们这院子当初盖的时候,我也让匠人们仿照这个法子,在咱们屋子里面挖了纳凉的通风洞,就是走的篱笆这条线”
“那不就跟红薯窖是一个道理么?”瞧他说的神乎其乎的,云岫觉得怎么听怎么跟红薯窖像的很。
“那差得远,红薯窖闷凉,爷这个能将这一翁葡萄存到过中秋,你信不?”顾六抿着嘴否了她。
云岫听了直摇头,那些冬暖夏凉的老房子,她也见过些,无非是通风好些,哪有他说的那么神乎其乎。
等到中秋节这天,挖出瓮来,那些葡萄竟然真的还水灵灵的,新鲜的紧,吃在嘴里的味道也跟新鲜摘下的没有什么两样。
跟葡萄一样新鲜的,是一封穿着官服的差役送来的信。
黄皮黑字的,云岫只瞧见了京字,就被顾六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自从教她读书认字以后,顾六有些重要的东西都会放进书房的小柜子里,并未上锁,但云岫知道他的规矩,倒不会去偷看。
收到那封信以后,顾六整个人就怪里怪气的。最爱吃的饭扒两口就放下了,最爱抱得小七也不撸了,整日里坐在那里书房里望着北边发呆。
李婶刚才在厨房跟她说,冯娘子把四妮送到镇上去念书了。
原先她也听说过,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会请先生教念书识字,村里人家哪有这个闲钱,连家里的大小子都吃不饱的,一年辛苦也只够的上肚子温饱罢了。
没成想冯娘子竟然如此善心,竟把四妮送去学堂,这哪是教徒弟,分明是疼闺女啊。
云岫咧着嘴笑的开心,这份恩情,她一定记在心里。
推开东厢房的门,云岫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六,她们家姐妹几个能有眼下这般的好前程,多亏了他上心指点。
“爷,我四妹也去上学了,你知道么,竟然跟小福子一个学堂!冯娘子说女孩子读了书,以后比男孩子有出息多了,冯娘子还说了,四妮要是念书能有好成绩,以后还能考望京的学堂。”
镇上的学堂姑娘小些还好,大了的话,男女之别,就只能请西席先生到家里教了。
不过听说只是他们这穷乡僻壤的规矩多,望京那种大地方是允许男女同窗上学堂的。
见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在发呆,云岫碰了碰他“爷,你在想什么呢?”
顾六回了神,搭腔道:“在给替你想望京城有哪些合适的女子学堂。”
“真的!?”她只听人说过望京的学堂可以男女同席,专门设立有女子学堂这事,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那是自然,爷当年读书的高阳书院,就有设立专门的西院女子部。”
“那在里面念书的都是些官女子吧?”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不论男女,自然都能去上学念书的。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顾六笑着摇头。
脖子微扬,道“我们高阳书院的院长那不是凡人,当年先帝爷跟着他念书的时候,答不上题目,一样要打手板子的,岂会瞧得上那些庸俗的官宦人家。”
“先帝爷也敢打!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嘛!”云岫惊愕道。
“不管先帝,当今圣上、皇贵妃娘娘、皇后、荣王……凡是能考进书院的学生,夫子们基本都拿竹板打过。”
说起这个,顾六就觉得宋夫子真是悟佛的大师,在他手下挨过打的学生,不分尊卑皆有中标,可谓是众生平等。
“你们夫子真厉害!”云岫由衷的称赞。
她头一次听说,那些在戏台子上出现的贵人们,原来也会因为念书这事被打板子的。
“爷,那你们有没有念书顶好的,没被夫子打过的?”
顾六咂咂嘴,歪头道:“学习这事,怎么说呢,学无止境啊!前儿我不是还教你,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总有那么几个问题,你不会……”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脸色微沉,抿了抿嘴,不悦道:“有那么一个变态!在宋夫子手底下从来没有挨过竹板,也没有挨过批评,还被夫子在杏林宴上当众赞扬,文武全才,国之栋梁……”
杏林宴可是当世文人趋之若鹜的场所,能在杏林宴上崭露头角,日后在文人中定能有大的作为。
扶老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被世人捧上了“当世之才子,无出公子之左右”的神探。
更有精神膜拜到疯狂的文人,魔疯了似的给他建文坛生祠,有些地方还有在家里供奉他还能稳能高中的传言。
说起这个,顾六就觉得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傻了么?
除去这些,心里还有丝丝酸涩。
那人同他,可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吃喝玩乐他也都去,怎么就他学习比大家伙都好,习武也被夫子表扬,就连浓浓,都爱拉着他的手喊大哥哥!
“爷,那人是谁呀?”见顾六就差把妒忌俩字写在脸上了,云岫眼睛弯起,笑的像月牙,可算他也有不自信满满的时候了。
“哼。”顾六冷哼一声,“当朝首辅,扶大人。扶三爷他大哥。”
听到是恩人家的大哥,云岫颔首,“他们家人,心善,自然老天保佑。”
顾六嘴都要撇到后脑勺了“扶家人心善?他们家兄弟仨,一个比一个黑!都是弯弯肠子,聊斋走出来的老狐狸了,特别是他们家老大,完全就是那种把你卖了,你还兴高采烈替他数钱那种的,日后你若是见了他,一定离得远远的。”
“爷,合着你被卖过?”小丫头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仰着头,乖巧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