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六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昏沉,头重脚轻的直犯蒙,十二万分的想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见她还站在那里不动,眯起眼睛问道:“你不回去睡个回笼觉么?”
喊了两三声,云岫还傻愣愣的站着,顾六干脆不理她了,径自躺到床上要补觉。
不忘交代云岫一句:“这玩意你可别丢灶里面,没地儿处理的话你给我放桌子上就成。
“爷,这朱砂丢灶里面会怎么样?”云岫举着那包朱砂问道。
“老道士们炼丹药时候用的,吃多了有毒,丢灶里面烧,多了的话也有毒。”
他记得年少时跟娘一起去山上看牛鼻子老道斗法,夫人老爷们都在看台子上坐的端正,有一个道士一把火着了案上的朱砂,当场人就没了,得亏是露天的环境,要不他们那些人都得折进去。
云岫刚才只是身上发冷,这会儿两条腿已经站不住了,往后趔趄两步,坐到了椅子上,二娘这是明白了要取一条性命下去。
顾六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是小孩子误食了朱砂么?”顾六记得云岫家里面有个三四岁的妹妹,小孩子不懂事乱吃东西的也有。
云岫眼神儿有些发愣,摇了摇头,“二娘的孩子生出来就没了。”二娘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命,哪里能误食。
看云岫这个样子,满目悲伤,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顾六以为她为那孩子伤心。
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生孩子这事本来就是拿命去搏的,常言道生子如走鬼门关,就算是望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养着七八个好大夫的,生孩子也是以大博小的赌出来的,说到底你二娘没事就好。”
这世道如此,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以命搏命,任谁都无能为力。
“爷,二娘让四妮把这包朱砂丢到家里的灶里面。”云岫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弄不明白,好好过日子的一家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说完就扑倒顾六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二娘让四妮把朱砂丢到厨房的灶里面,能毒死的只有她二姐姐,家里做饭天天需要进厨房的也只有她二姐了了,二娘这是要毒死二姐啊!
二姐在家里洗衣做饭的伺候一大家子,任劳任怨的事她永远都是头一个,脏活累活她都做了,二娘怎么就狠心害死一个天天照顾自己的人呢?
但顾六又说这朱砂可以打掉胎儿,云岫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她不知道二娘到底是要拿这朱砂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毒杀了二姐。
“什么?”云岫哭着说话吐字不清楚,顾六没听清她到底在呜呜咽咽的说的是啥。
吸了吸流下出来的鼻涕,云岫咧着嘴道:“今天晚上四妮捏着这包朱砂要往厨房的灶里丢,说是二娘交代她的。还专门强调不要告诉家里人,这不是明摆着她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嘛。”
“爷,你说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二娘了,她要这么做?我二姐给她做牛做马,天天端茶送水的没有说喊过一声累,她为什么要拿朱砂害她?”
云岫越想越气,她们姐妹几个就算平日里对她有些怨言,但是面子上大家都是过得去的,这种下毒手的行为,至于么?
“你以为她要毒死你二姐?”顾六看了看桌子上的小小一包,无奈一笑:“这么少一份,就算是烧的干干净净也不能毒死一个人的。”最多能看个大呲花罢了。
“这应该是拿来用,剩下的。”顾六又拿起来掷一下,分量连一钱都没有。
“哇!”的一声,云岫哭声更大了。
这朱砂不是用来毒二姐的,就是二娘用来打胎的了。
那大夫说也说了二娘肚子里面的孩子生出来样子不对,正常因窒息没了的胎儿是青紫色,二娘生下来的死胎是黑紫色。
“你说你二娘孩子没了,又加上她让二妮处理这朱砂。你二娘怕是用朱砂来打胎吧。”红花这种常见的打胎药得到药铺才能买的到,但是自打青云驿一丈大胜,但战乱导致大量人口南逃,妇孺孩子死伤惨重,十有八九的小姑娘生下来就没了命。
太穷了,逃荒的路上留个儿子传宗接代,养个丫头日后也是给婆家的,那些老百姓们从血液里流传千年的旧思想,即便是新政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回来的。
造成了北部男女比例失调,就连北边的驻军将士很多都讨不到老婆。
镇国老将军提议免了新生女儿的赋税,跟钱挂钩了,那些老腐朽们自觉地也就手下留情了。但嗜钱如命本性貔貅的户部尚书一听要免赋税,当场就在朝堂上气得跳脚,后来出了个馊主意,从根上治,直接抓严了红花的售卖,除了提高税收,还得造册登记。
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世上打胎药千千万万,没了红花还有紫花,实行三四年来,除了添了户部小金库,女子的增长方面,倒是屁成效没见。
作为红花的替代品,朱砂卖的地方就广了,就连不会作画的都在家里屯上一些,不为别的,万一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