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如约而至,停在天和酒楼门口。
墨泪缓缓地从马车里走下,酒店掌柜领着几十位身强体魄经过细致打扮的护卫,看见一位少年低头缓缓地走出马车,他们先是一惊,然后掌柜急忙伸手去扶,就连头发茬都透露着一股锋利的护卫们一丝不苟的警惕四周。
他们原以为墨家少主怎么也应该穿着华贵,可没想到他的那身衣服就和普通老百姓的穿着别无二致,因此他们由此一惊。
墨泪轻轻地唬住掌柜的手,礼貌性性的笑了笑,静静的扫四周围,居然没发现一个熟悉的人。
几乎没做片刻停留,墨泪就被拥入客栈,看着客栈里面的人山人海,他提前就已知道这些人都是墨府豢养的家臣,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为之一惊,如此多的人怎么他之前都不知道?
父亲何来这种通天的本领?
墨泪很快被人领进三层楼的一通幽轻静的房间内,林小木和苟剑则安排了另外的房间,很快便有人端来了饭菜,都是本地的特色菜,色香味俱全。
墨泪本就是饿着肚子,这些天几乎没吃过一顿好的,就连白菜条炒白菜丝都能吃出一种韵味,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能胡吃海吃,可是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几口,便让人端了下去。
掌柜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小声道:“这些菜不合少主胃口?我让他们重做。”
墨泪浅浅一笑,摇头道:“饭菜很好,多谢您了。不必重做,我已经吃饱了。”
掌柜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明白了,随后又有人递进来了一件豪华的衣服,掌柜双手捧上去,轻声道:“少主舟车劳顿,属下就不打扰了,衣物已经准备好,还请少主过目。”
墨泪心中一阵唏嘘,第一次来这西浮城时,也经过这座酒店,当时只能在门外蹭蹭香味,而现在呢?即使在家中也没有这种待遇。
墨泪仍就微微笑着,平和道:“这衣物拿走吧!我这身穿习惯了,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掌柜极其慎重的告退,将门严严实实的合上,快步走下了楼。
他今天实在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了,平时来喝酒吃饭的客人都要找各种的理由搪塞回去,更有一些死缠烂打的公子哥,偏偏要看酒楼舞女跳舞,他也得陪着笑脸买着错,将对方一一堵在门外,实在不行的话,才会找街边冒充路人的护卫与这些人发生冲突,将他们赶走,以确保整座酒楼,都是自己人。
原本在酒楼里工作的小二舞女们也都让他们在各自房间里待着不许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如此紧密防范,想必今晚会相安无事。
墨泪洗了个澡,穿的仍是那件粗糙的麻布衣,此刻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着各种问题,父亲到底有何种通天本领?能够一下子召集这么多的人,难道都是绝对可靠的亲信吗?为何在家中生活了整整十五年都从未察觉。
墨泪细细都回想着与那些人稍纵即逝的匆匆一眼,他们有的四五十岁,有的甚至比自己还小,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看看刚刚掌门那种样子,没有丝毫阿谀奉承,一举一动都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尊敬,而在森林里的那些蒙面人有着一双随时赴死的坚定眼眸。
也许是白天睡久了,墨泪晚上反而无眠,静静的推开房门,四周站着一个个如青松挺拔般的护卫,一双双眼眸如同正在捕捉猎物的鹰隼,坚毅而又凌厉。
他们都察觉墨泪出来,没有丝毫的举动,他们各有分工,都知道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对少主的最好保护。
墨泪向一楼缓缓走去,二三楼的人才缓缓移动,急忙将一楼布控的密不透风,站在柜台上的掌柜急忙迎了上来,小声道:“少主有什么吩咐吗?”
墨泪微笑的摇摇头,平和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大伙儿都累了,叫他们去歇着吧。”
掌柜急忙道:“保护少主安全,是我们分内之事,不敢丝毫怠慢。”
墨泪看着他那真挚的神情,坚定的眼眸,内心都为之一颤,也不在劝说?让掌柜退下后,他将桌子移到一边,留出一块空地,静静的练习游龙探海。
可以说他的动作有些滑稽,甚至搞笑,可四周的人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的声响,就连一直看着的掌柜,也只是面带微笑,看不出任何多余情绪。
墨泪完全知道他此时在给父亲丢脸,可他也没办法,自己确实不是修行的料,大道三千,终究殊途同归,努力天赋用心,三者都有者,不是人中龙凤,必定也是一代翘楚。
他一向认同在修行方面毫无天赋可言,因此只能倍加的努力和用心,他不怕这些人笑话,他怕的是因为自己让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稍纵即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墨泪停下手脚,看见门后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女,他震惊万分,如此小小年纪,从未相识居然是来为自己赴死的,他简直无法相信。
墨泪缓缓的走过去,微微一笑,说道:“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黑衣少女先是一愣,随后经过掌柜的允许后,静静地跟在墨泪身后,她刚刚观察的地方很快又来了一位黑衣人替上。
这座客栈,在今晚恐怕比皇宫内院还要森严。
墨泪让那位黑衣少女坐下,经过一番询问后,才知道这位少女名叫吴月,今年才十四岁。
当对方平静地抱出年龄时,墨泪心神大惊,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你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吴月一字一句道:“奉家主之命,拼死保护少主。”
墨泪再次一惊,如此小小年纪的女孩口中居然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简简单单的一个死字,本不该在他这个年龄就有所认识,可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行踪被发现,这个花季少女恐怕离死,真就只是咫尺之隔。
墨泪依旧勉强微笑,温和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们素不相识,你可知道?你做的这件事很危险。”
吴月静静的点点头,脸上拥有着本该不是这个年龄段该拥有的平静,回答道:“我只听命于家主,家主让我保护谁?我便保护谁,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墨泪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去,面无表情的吴月双手端着喝了一口,缓缓放下,身体依旧坐得笔直,这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表现出来的姿态。
墨泪继续轻声询问道:“你可有父母?”
吴月终于脸色流露一丝哀伤,片刻后, 宁静回答道:“死了。”
“咋死的?”
“被精舍仙宗一位破老头杀死了。”
墨泪彻底惊呆了。难道前些日子天下三中莫名其妙的遭到偷袭,难道也是父亲所为?是想给那些人一点教训吗?如此小小年纪,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生死。
墨泪继续问道:“他们也有家人吗?”
吴月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大部分都有。”
墨泪都不知道这是自己多少次听到骇人听闻的回答,既然有家人为何还要做自主亲历送命的买卖?
墨泪强力的压制住心中莫名其妙的哀伤,随后冲着众人,大声问道:“你们若是死了,留下家中孤儿寡母,你们不后悔吗?”
也许怕是被人发现,他们都尽量的压低声音,平平淡淡的吐出两字,“无悔。”
墨泪眼神失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去放弃生死,放弃亲人,他们莫不是有什么把柄拽在父亲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