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是一家人
题记: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望故乡
夜深了,抚民医院住院部的灯光,在每层楼每个窗户,依然散发着淡白的光芒。医护人员在值班忙碌,病人在艰难支撑,他们在与病毒之魔进行殊死搏斗。不断有私家车或救护车开进医院来,送来的都是发热呼吸困难的病人,然而,抚民医院床位已满,已无法再接收病人。病床告急,医护人员紧缺,一线治疗设备奇缺,比如呼吸机,ecmo、输氧呼吸设备,严重不足,防护服、隔离服、护目镜、口罩面罩都已告急。一个护士负责五、六个病人的超负荷任务,也已经坚持快几十天了,医院所有一线人员,在防护设施严重不足十分缺乏的状态下工作。另一方面,病人又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医院涌来。人们求生的本能谁也不能阻止,谁也无权阻挠,谁都应该伸出援手并施以同情之心。生命至上,人民至上,敬畏生命,抢救生命,高于一切,大于一切。但是,医院呢?医生呢?他们都希望每个前来要求住院救治的病人都可以得到治疗,他们有责任珍视并挽救任何人的生命,他们与患者是一样的心情,医患同心,共克时艰,共渡难关。但这对于一些患者来说,又不可理解,于是就发生一些医患误会。医闹事件在这一紧张时刻,也十分突出。
这时,一辆救护车急驶而来,停在了抚民医院急诊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了一名年青人,他扶着一位老者,他的父亲,进了急诊室。经过当班医生甘子同的诊断,确定为发热危重。甘子同立刻向祝义汇报,说:“一个危重病人,高烧42度,呼吸急促微弱。”
祝义说:“立刻胸透,并ct检查。”
当病人的儿子得知诊断结果后,神情万分焦虑:“他的肺,我爸的肺白了?像毛磨玻璃?我要求他立刻住院。”
甘子同告诉他:“现在没有病床,要住院得排队,你可以排队。”
年轻人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不,我爸必须要住医院!你们这是见死不救!我要去告你们!”
甘子同为难地摇摇头,说:“我真是没办法!要告你去告吧。”
年轻人冲到甘子同面前,凶狠地卡住甘子同的脖子,高声叫道:“你不救我爸,我也要你难受!”他用劲掐住甘子同的喉管,甘子同被按倒在墙角。
这时,祝义冲过来,一脚踢向年轻人,两眼放射出怒火,训斥道:“你想打架?你想行凶?你,你是何方神圣?”
年轻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急踹,退到了一边,怔怔地看着祝义,脸色灰白,喘着粗气,双眼射出怒火。
祝义平静地说:“甘医生何错之有?何罪之有?你要闹就冲着我来。”他高大的身躯往前走了一步,站定,目光逼视着年轻人,继而又说:“你来呀,你冲着我来呀。”他指着自己厚实的胸脯,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火在燃烧又如江河在汹涌,同时,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十分痛心。
老年病人在**,在喘息,在低声的上气不接下气哀求什么。年轻人也似乎自知理亏,耷拉了头,脸露愧疚之色。
祝义看了看老年病人,又仔细看了看胸透和ct结果,对年轻人说:“你老爸的病的确十分危重,但现在这类情况太多,我们已经在走廊大厅隔离安排了临时病床,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想办法,尽力安排你爸住院治疗。”
年轻人从喉管深处挤出两个字:“多谢。”
祝义发现甘子同神情呆滞,仔细一看,原来他的脖子被年轻人掐伤了,上面有几道深深的血痕。他对甘子同说:“医患同心,医者大爱,在目前情况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我们更需要大勇、大义、大忠、大爱,我们与其说是面对病人,倒如不说面对我们所有人的共同敌人,这个敌人就是新冠病毒,你就忍了这口气吧!”
甘子同点点头,情绪低落。
这时护士长刘欣欣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祝主任,56床不行了,已经、已经没有呼吸!”
祝义说:“我刚下楼时去看了她,她还在和家人视频的,这么快就走了?”他急奔病房,来到56号病床前,发现这个62岁逝者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双手伸直,吸氧面罩下那张蜡黄瘦削的脸十分痛苦,瞳孔放大,嘴张开,临死前她挣扎过,但是病魔还是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刘欣欣十分紧张,这个三十五岁的大龄女青年,有一个内心的隐秘,她害怕看到人死,看到人死就失眠,就厌食,就会作呕,就害怕。也许别人不知道,她的未婚夫男朋友是一名消防人员,在一次救灾的公务行动中,牺牲了,她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寻死觅活地趴在男朋友的遗体上,哭了几个小时,从此,她患上了失眠症,活泼开朗的她,也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而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欢。她特别害怕听到看到人死的新闻,更不用说今天又一次目睹了病人突然去世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