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到一拳锤下,面前那张能值几十两银子的黄梨木八仙桌四分五裂,传递消息的松峰山外山弟子见这李管事面色阴沉几近择人而噬,怕被殃及池鱼,便忙不迭退出屋内,只是屁股后头没长眼睛,险些被根桌腿绊得跌一跤,最后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节,连滚带爬出出了门槛。
按照他城府和养气功夫,本不该如此失态,可他调遣去追踪那两名可疑江湖人的外山弟子死了两人,连他耗费人情请出来的两名内山弟子中都有一人重伤濒死,更要命的死伤三人后还是未能留下那两人中哪怕一人,叫他如何不失态?
木已成舟,他再恼怒也无济于事。李周到发泄完了心中火气后干脆盘膝坐在一地狼藉中,心中便开始思量该如何收拾残局。
死了两名外山弟子,以他如今身份遮掩过去还不算什么难事,先把二人行册改为下放至地方郡县松峰山产业内去,过个几旬日子再安排个妥帖死法,打点地方官府后再呈报到山上去,毕竟眼下针对松峰山弟子的袭杀层出不穷,浑水摸鱼借势糊弄过去,把握不小。
可内山弟子重伤濒死而返,绝无可能就这般被轻易揭过,不似外山那般连李周到都只能认识十之二三弟子,内山那百来号人少了一个,那些个执事长老们怎么可能不察觉?再者死了亦或是活着回来,都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境况要好些,送来的消息是说那白衣内山弟子毒已入五脏六腑,就靠着灰衣同门给送服下的一枚灵丹妙药吊住了这口气才能硬挺到送回城内,松峰郡城方圆百里内但凡小有名气的大夫郎中一十六人都被请到城内,他心腹更是暗地于其中那些杏林圣手开出黄金百两松峰山城内产业凡有珍奇药材任意拣选的价码。前者或许还有些大夫郎中不为所动的,那些个稀世罕见的药材,正可谓是挠到这些医道众人痒处。
然而这些个个都自称有妙手回春只能的大夫郎中替那白衣内山弟子诊治过后,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毒入脏腑骨髓,非药石所能医,他奶奶的,难不成老子不知道他中了毒,要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来说?不过自古江湖里素来忌讳对大夫郎中动手,最终也不过是将这些庸医药箱背囊都一股脑儿仍街面上再逐出府去而已。
半天没想出个面面俱到法子的李周到苦笑着拍拍屁股从一地狼藉中起身,他哪里担待得起高山主那句“事事周到”的夸赞,事到如今半个法子都没想出来,却也再容不得他在这龟缩,总不能坐等那内山弟子身死,到时再做什么都迟了。
“有这位公子的丹药续命,再加上这位本身是习武之人,体魄结实远胜常人,这才挨到此刻。”
病榻旁松峰郡城内最后一位也是方圆百里内号称医术最高的名医诊罢脉后出屋,与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周到惋惜道:“若是能再早个把时辰,还有几个方子可试,现在不过是徒费药材而已,早些准备后事。”
“先生可还有续命之法?”
“续命的法子是有,不过现在病榻上那位身上外伤还好说,毒入五脏,时时刻刻都痛不堪忍....”鹤发童颜年逾古稀却尚还满头青黑的大夫说道:“为医者,都盼病人能多活些时候,不过当真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那还是看病榻上那位如何决断罢。”
李周到挤出个难看笑容说道,“同门一场,总盼着他能多活些时候。”
“就算是依老朽的法子,也不过多几旬苦痛日子好活....”老人见李周到神情坚定,长叹一声,“也罢。”
老人身背药箱转身而走,未曾理睬近旁松峰山弟子呈上的珍奇药材与百两黄金。
李周到咬牙攥紧了手中那张墨迹未干的纸,而后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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