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召蜀郡西方氐羌,南方丹、犁等部,许以金帛,彼辈可助我诛逆!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荆州,长沙以北,望风而靡。”
“第二步,臣愿冒充君侯北上,率精兵夺取汉中,巩固蜀郡门户。加上蜀郡尉已在陇西,赵佗与之同行,只要派遣一说客去,说服赵佗与吾等一同举事,陇右将拱手自服!”
“如此,则黑夫手中,泰半郡县将失,他东迫于六国,北迫于匈奴,又缺粮食,必困于关中。待常君入关时,关中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乎?”
常頞只觉得奇怪,这严今一向粗鲁莽撞,今日却好似变了个人,述说战略头头是道——不仔细思索,还真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以蜀兵这点歪瓜裂枣,如何与黑夫麾下的百战之师抗衡啊?
“莫非是……”
常頞有些发怔,反问道:“那六国呢?我与黑夫反目,六国岂不是得以苟延残喘,甚至反攻入关?”
“还有扶苏。”
这才是严今自关中归来后,打听到的最重要消息:
“臣听咸阳有人言,公子扶苏未死,今年春时,长公子复起于辽东、辽西,外逐东胡,内扫燕代,今已有精兵十万,横行北方。常君可派一使者前往,与之联手,足以灭六国,待天下大定,或以子让父,使长公子为皇帝,继始皇帝之业,废黑夫之乱政,兴大秦之律法纲纪,如此,大秦便可中兴,而常君亦可功盖千古……”
话音未尽,常頞却陡然变了脸色,指着严今喝令道:“将他拿下!”
亲卫纪信乃是蜀人,一把浓髯,武艺不俗,立刻与破门而入的几名短兵,将严今按在一个案几上。
“常君!”
严令面色通红:“臣皆是肺腑之言,常君若再往前,便进了黑夫地盘,束手就擒,悔之晚矣!”
“我常頞为蜀郡守,继李冰父子事业,开水利,凿井盐,兴耕织,使蜀中富庶平安。”
“而我之所以愿与黑夫携手,除了胡亥、赵高倒行逆施,败坏社稷外,也是想着要保蜀郡一方平安,更要让这分崩离析的大秦,早些结束战乱。”
“可你这竖子,却献如此毒计,若依你之计行事,非但蜀郡将沦为丘墟,好不容易靠着武忠侯不战而屈人之兵,安定下来的局势,又会再度大乱。”
常頞可以想象,安定了八十年的蜀郡,将再度被战火焚烧,数不尽的农田冒出滚滚浓烟,繁荣的cd残破不堪,织女们的洁白蜀锦,也将染上点点猩红……
十多年经营,到头来一场空?
这绝非他想要的。
“秦人的血,不论是新秦民还是故秦民,都已流得够多了……”
这是于公,于私的话,他常某人明明靠着站队,足以跻身朝堂,位列三公,世代富贵,黑夫也得敬着三分,何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冒险呢?败则粉身碎骨,为千古唾骂,这代价太大了。
出这主意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所以常頞气极,逼问严今道:
“你还敢自诩为大秦公族,严君之后?说,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毒计,是谁教你的!?”
严今只好承认道:“是……是咸阳一位客贾。”
“此人定为六国之谍!”
或许便是蒯彻、范增之流安插的棋子。
常頞咬着指甲:
“这是欲离间我与武忠侯,制造内乱,好为六国续命啊……”
出了这档子事,眼下是加速北上,释黑夫之疑,还是再等等呢?
正犯难之际,却有幕僚匆匆来报,说是城外开来了一支大军,将关隘团团包围!
常頞大惊,与众人来到关上一瞧,却见万千火把燃于关隘四周,将城邑团得水泄不通。
一辆风尘仆仆的戎车向前驶来,上面飘着“陶”字旗号,一名身材瘦小的将尉朝城头拱手,让人传话。
“中……中尉陶小,奉摄政之命,来……来迎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