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震惊了。
他是一点都不为所谓的立皇帝而欣喜。
而且……这立皇帝三字出来,简直就是将自己置身于烧烤架上,就如烤鸭一般来回的翻烤。
太子殿下真的不是故意坑他的?
在强大的求生欲趋势下,方继藩不敢有半点迟疑,立即肃容道:“殿下,切切不可如此,臣担当不起,臣万万不敢接受。”
朱厚照则是朝他一乐,道:“你这什么表情,好吧,本宫不过是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听到此处,方继藩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却是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口里又道:“要不,安乐公如何?归义王?海昏侯?”
方继藩绷紧了脸,深吸一口气,心里想,我要冷静,这是太子殿下想要逼我造反,我一定要冷静。
还好接下来,朱厚照还算安分,在没有语出惊人。
待朱厚照领着百官进了奉天殿,弘治皇帝已在这里升座。
他的目光第一个就留在朱厚照的身上,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这一日到来,而后目光逡巡着,似乎在观察着每一个大臣的反应。
萧敬侧立一旁,眼神有点灰暗,面如死灰。
就在昨日,厂卫便拿着一沓奏疏送到了弘治皇帝的手里。
这一份名册,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他只知道弘治皇帝看过了名册之后,面上一片阴沉。
弘治皇帝此前不喜欢动用厂卫,这也是为何厂卫不太‘用命’的原因。
萧敬跟随弘治皇帝多年,可以说是非常清楚弘治皇帝的性子,很多时候,皇帝虽会责备厂卫无能,可萧敬更清楚,一旦厂卫太过用命,能耐太大,自己也就距离死期不太远了。
正因如此,所以……萧敬一直受着责备,可实际上,这是他的明哲保身之道。
可现在,陛下对于厂卫开始重视起来,这时候,若是再敷衍了事,那便真的是找死了。
厂卫在这些日子,竭力发动起来,四处打探,无孔不入,疯了似的将无数私隐呈送到了弘治皇帝的面前,随后再进行归纳总结。
当弘治皇帝看到案头上,许多大臣背地里说的某些言论时,皇帝所表现出来的寒气,萧敬在数步之外,都可以真切的感受到。
萧敬更知道,陛下独自一人在奉天殿里呆了足足一夜,这一夜里,萧敬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今日的登基大典,绝不寻常。
百官觐见之后,英国公张懋出班,拜倒:“陛下,臣不辱使命,已代陛下告之列祖列宗。”
弘治皇帝颔首,看着张懋这老臣,脸上带着欣慰。
既是要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如此大事,是一定要让祖宗们知道的,所以事先委派张懋前去祭祀,十分必要。
而张懋总是能出色的完成祭祀的任务,和列祖列宗们沟通良好,你看……列祖列宗们似乎并没有发怒,打个雷,下各雨什么的,天气很晴朗啊!
弘治皇帝道:“卿家劳苦功高。”
张懋忙道:“不敢。”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道:“太祖高皇帝打江山不易,为人子孙,守江山也是不易,朕这些年来,回顾起来,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突然发出感慨,似乎是对朱厚照说的,将来自己的儿子,也要有此觉悟。
随即,他朝萧敬使了个眼色,萧敬会意,朗声道:“太子朱厚照接旨!”
朱厚照便一脸期盼,连忙拜倒道:“儿臣接旨!”
萧敬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克承让大统,今朕在位三十三年,仰赖祖宗之德,天下尚安,然朕年事已高,虽废寝忘食…………”
朱厚照目光炯炯,激动得面上通红,好不容易听了萧敬一番废话,终于进入了正题:“太子聪慧,深肖朕躬,谨于今时祗告天地,敕其即皇帝位。望其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哉!”
朱厚照还未等萧敬念完,便叩首:“儿臣谢恩。”
那站在班中的礼部郎中,眼睛都直了,自己教授了太子殿下这么多日子,这么多礼仪,事无巨细,半分都不敢马虎,可谁料到……太子殿下,依旧放飞自我了。
群臣面无表情,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了。
萧敬又大呼道:“请新皇登殿!”
朱厚照立马站了起来,也懒得管是迈左脚还是右脚了,径直上了金銮殿,到了弘治皇帝的面前,弘治皇帝已起身,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眼神之中,似乎别有意味。
朱厚照不免觉得奇怪……这个其实是有经验的啊,但凡父皇有这样的想法时,他心里便有些打鼓。
群臣已是心乱如麻,各怀心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却不知往后会发生什么。
随即,朱厚照升座,坐上了御椅,而弘治皇帝微微颤颤的站起来,由萧敬搀扶,在一旁置一椅,父子同坐。
朱厚照坐在这御椅上,四顾左右,心里已是豪迈万千。
坐在这金銮之上,作为坐的高,望的远,这殿中群臣,几乎是一览无余,朱厚照顾盼自雄,精神奕奕,似乎心里还忌惮着坐在一旁的父皇,倒也不敢滋生是非。
方继藩此时道:“臣等恭贺陛下,吾皇万岁!”
这时,人们才想起,应该歌功颂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