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左右四顾,眼带惊异道:“不必多礼,继藩,这西山的人呢?”
“他们?”方继藩泰然自若的回道:“陛下……西山上下,这个时候自是在忙碌……陛下恕罪,要不,儿臣把他们都请来夹道迎驾?”
弘治皇帝:“……”
他是个喜欢劳师动众的皇帝吗?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随即道:“朕听说了一件遗憾事。”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皇圣明,日理万机,天下巨细之事,尽都明察秋毫,这是天下人的福气。”
弘治皇帝哈哈笑起来,却突然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听说卿与太子,建了一个作坊。”
方继藩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呀,陛下连这都知道……”
弘治皇帝淡淡的道:“这本是好事,可是太子性子鲁莽,朕很担心他,就怕他坏了你的事。”
方继藩拨浪鼓似的摇头:“陛下,这事儿,实是不值一提,所以儿臣才没有禀告。不过陛下既然问起,那么……儿臣自该坦言了。这个作坊……所产的,便是张娘娘所吃的十全大补露,陛下命儿臣将一批十全大补露送入宫中进用。儿臣和太子殿下商量着,都说,既要生产,何不多生产一些,一方面供给宫中,另一方面随便挣点银子,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我大明子民,多有身体孱弱者,给他们滋补滋补,不是坏事。”
方继藩说的冠冕堂皇,几乎挑不起一丁点儿的刺来。
弘治皇帝微笑道:“卿家有心啦,你们的银子够不够?既然如此有心,早知,就该让内帑里支取一些银子。”
方继藩总算听出了言外之意了。
做买卖不带上皇帝,这是万死之罪啊。
其实当初,方继藩的买卖,都有宫中掺和。
内帑的进项,几乎都是这些买卖中来的。
现在好了,这回竟然不带陛下玩儿,陛下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方继藩倒是被一个人吸引了视线。
站在弘治皇帝身后的,是一个随驾的大臣。
方继藩并不认得此人,不过瞧这家伙的样子,似乎面上绷着笑。
嗯,在看热闹。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这买卖和以往不同,所以不能从内帑里支取。”
弘治皇帝诧异起来:“噢?这又是何故?”
方继藩大义凛然道:“因为办这个作坊,是儿臣早就谋划过了的,之所以要和太子一起做这买卖,就是要让他知道当家方知柴米贵的道理。陛下一直希望太子能够成龙,儿臣又何尝不想呢?太子是个极聪明的人,能够独当一面,他能带兵,能研究出蒸汽车,自是无人可比。”
“可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天子啊,无论是带兵,还是研究,都是拿着别人的银子把一件事办成。唯独这办作坊的事,却是挣银子,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有让太子懂得如何经营一个作坊,将来才会知晓如何经营天下的道理。朝廷和作坊,其实是相同的,朝廷讲究量入为出,作坊亦然。古来多少天子,擅长办大事,汉武帝击匈奴,何等的气概,可是……汉武所用,尽为文景之治的积累。陛下难道只希望太子殿下做汉武吗?”
这番话很令人始料未及啊!
弘治皇帝愣住了。
甚至是他身后的侍驾大臣,也微微脸色一变。
这姓方的……真是怎么说都有理啊。
“靠一个作坊?”弘治皇帝皱着眉头,脸色冷峻。
方继藩正色道:“不错,万事开头难,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要先治国,先齐其家,而儿臣的办法,是要先治国,先懂经营作坊。正因如此,所以儿臣绝不肯自内帑取银,这个买卖,乃是儿臣和太子殿下五五开,他自己筹措银子来,儿子也出一半,若是他经营的不好,自负盈亏,折了本钱,也是咎由自取。”
弘治皇帝顿时来了兴趣。
方继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也是桃李满天下。
这个家伙的教育手法,一向别致。
太子能有今日,和方继藩是分不开关系的。
现在方继藩又抛出了一套新奇的理论,弘治皇帝突然觉得,那一年数百万两银子的了利润,倒是可以放一放,数百万两虽多……弘治皇帝倒也不至动太大的心思,朕没有几百万两银子吗?
可是这太子的磨砺,却格外的珍贵哪!
弘治皇帝饶有兴致的道:“是吗?朕倒想要开开眼界。继藩,太子现在身在何处?”
方继藩想不到弘治皇帝竟这样的急。
他咳嗽一声道:“这……这……理应是在作坊里吧。”
弘治皇帝点头,随即便道:“走,前头带路,朕也去作坊看看,去瞧瞧他如何治这天下,朕有言在先,若果真让太子晓得了当家的难处,朕记你一个大功,可若他一味在那胡闹一气,这作坊……朕可要入股了。”
方继藩顿感背脊一寒。
卧槽……怎么好像后半句才是重点呢?
这天下姓朱的,个个性情古怪啊。
…………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