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不说这个话还好。
一说。
张皇后的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了微笑。当初股价暴跌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呵……
她道:“陛下,且万万不可这样说,这其一呢,臣妾在此,多织一些,可以做一个表率,宫里这么多人,都看着臣妾哪,臣妾若是偷懒了,下头的人,还肯尽心竭力吗?如此,不是正好,可以节省一些宫中的用度?”
“这其二呢……”张皇后道:“臣妾听说,陛下竟让太子和继藩这两个孩子,补贴布匹,是吗?”
张皇后乃后宫之主,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她幽幽叹了口气:“陛下……他们还是孩子啊……”
弘治皇帝脸憋红:“他们不是孩子了。”
“可无论如何,在臣妾的眼里,他们就是孩子。”张皇后斩钉截铁。
“好吧。”弘治皇帝道:“他们是孩子。”
张皇后便道:“陛下这样做,怎么忍心呢,不说其他地方,就说京师,一年所需的布匹有多少,前些日子,布匹确实是涨得厉害,可是陛下啊,这价格要拉下一半来,陛下这是打算,让他们掏出多少银子来?”
“这……”弘治皇帝无言。
张皇后顿时眼泪婆娑:“只听说过,子孙们承长辈恩惠的,却从不曾听说过,父祖之辈,沾子弟们的光的,他们这两个孩子,一个月内,肯定要急了,想来现在……还睡不着呢。可陛下已经开了金口,且又是因为国家大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干涉政事。臣妾虽是妇人,却还是明理的,眼看要过冬了,布匹的价格若是降下来,对军民百姓们,是天大的好事,可是……”
她顿了顿,而后道:“可是陛下善待百姓,是好皇帝。却苛刻自己的子弟,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应当有的样子。臣妾无话可说,更不敢规劝,思来想去,也罢,自己的儿子、女婿,尚且要吃这个亏,惠及了百姓,吃点亏也没什么。臣妾为何,就不能帮衬着他们点儿呢,臣妾若是无动于衷,他们岂不成了没娘的孩子?臣妾思量好了,这宫里,要加紧织一月的布,能织多少,便织多少,一个月后,送去给他们,这也算是一个为人母的心意,臣妾目光短浅,大道理不懂,也只能如此了。”
弘治皇帝脸一红,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张皇后含笑对一旁的医官梁如莹道:“莹儿,来,咱们继续。”
她伸手,轻摇着纺轮,梁如莹朝弘治皇帝又行了个礼,方才上前,伸出芊芊玉手,开始抽丝。
弘治皇帝站又不是,坐又不是,一番话,说的他面带羞色,他不禁道:“罢了,朕来帮帮你吧。”
张皇后道:“陛下是天子,又是男人,这些事,你做不来的。”
弘治皇帝道:“厚照不也会织毛线?”
张皇后依旧面带着微笑:“厚照像臣妾。”
弘治皇帝:“……”
………………
宫里的宫娥,有上千之多。
特命织造局那里,取来了织布机,有了张皇后做表率,竟是一下子,这后宫上下,都是织布的声音。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张皇后乃后宫之主,她既有了她的喜好,莫说宫娥,便连宦官,也不得不加入起来。
整个大明宫,硬生生的,竟成了一个大作坊。
一匹匹的布,编织出来,先堆砌到神宫监的库房里。
张皇后似是卯足了劲,她每日清早起来,洗漱过后,去给太皇太后问过安,便从早织到夜里。
以至于弘治皇帝没法儿去坤宁宫了。
便连仁寿宫那里,也知道了,太皇太后亲自过问此事,事关到了曾孙和曾孙女婿,倒也格外的上心,命这仁寿宫上下,不必赶着伺候,取织造机来。
…………
不几日,方继藩被诏入宫中。
弘治皇帝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睡在后宫,夜半三更,还是咔擦咔擦的声音,夜里醒来几次,白日在这奉天殿,坐在这便忍不住要犯瞌睡。
方继藩一到,行礼,弘治皇帝道:“王卿家,上了奏疏,谢恩来了。”
方继藩听罢,不禁微笑:“陛下,伯安一定上书,推辞了陛下的厚赐吧,儿臣……一向教导他,不要问朝廷为你做什么,应该问问你为朝廷能做点啥……”
弘治皇帝淡淡道:“他没有推辞,只是谢了恩典。”
方继藩:“……”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