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在师门之中,都是透明的存在……之一……
他细细想来,自己在师门中的待遇,也就勉强比江臣好一些,当然……比起那位可怜的徐经徐师弟,当然要好的多。
可是……也只仅限于此。
如今,终于,算是没有辱没门楣啊。
弘治皇帝见刘文善眼眶含泪,不禁道:“怎么,刘卿家何故落泪。”
刘文善已是哽咽难言,老半天,竟是说不出话。
弘治皇帝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个即将迈入中年的大男人,朕才夸奖了两句,就哭了……
这……
刘文善终于忍不住,忙是从锦墩上站起来,拜倒,哭泣道:“陛下,臣万死,臣不过是触景生情,因而落泪。”
“触景生情?”弘治皇帝失笑,今日心情不错,弘治皇帝不禁道:“何来的触景生情。”
刘文善几乎要放声大哭,哽咽道:“陛……陛下……臣自入师门,拜在恩师门下,恩师言传身教,可是……臣……不肖啊,当年金榜题名,声名亦是不显,不如大师兄,心中,早已惭愧万分……”
弘治皇帝有点懵,是啊,对刘文善印象……确实不太深刻,他想了想:“当初你考了二甲第几名?”、
刘文善道:“二甲第一名!”
弘治皇帝:“……”
这科举考试,除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之外,就是这二甲第一名,最是厉害了。
也就是说,弘治十二年,这家伙高中的是第四名。
你哭个什么?
王不仕坐在一旁,不吭声,毕竟,脸皮已经厚了,谁在我王不仕面前装逼,我也当空气。
刘文善继续垂泪道:“臣在师门之中,庸庸碌碌,说来,也是惭愧,至今为止,没有立下寸功,恩师一直对臣……担心哪……”
萧敬站在一旁,面上带着笑,心里想,你们这些姓方的,那狗东西的门生,倒还真能说话,若不是那狗东西的门生,早被人拖出去打死了。
刘文善道:“臣这些年来,心中……一直自卑……”
“……”
“总是觉得,愧对师门,有辱恩师之名………臣才不及诸师兄弟们多矣……幸赖,恩师带臣如子,从未对臣放弃,依旧如严父一般,悉心教诲,而今……总算有所小成,得陛下夸赞,臣……臣……纵万死,亦可含笑瞑目!”
弘治皇帝沉默了老半天,突然道:“朕也远不如你的恩师啊。”
“啊……”刘文善不禁诧异。
弘治皇帝苦笑:“他有这么多的门生,个个却是我大明的栋梁,朕只有一个儿子,却也教不好,不过……万幸,朕还有一个,行礼如仪的孙儿……”
弘治皇帝欣慰的笑了笑,却忍不住想,方继藩这六个门生,随便挑一个出来,那都是人中龙凤,倘若这些人,随便一个是自己儿子……
朱厚照这个家伙,其实才干是有的,可总是,望之不似人君哪。
倒是现在,跟着方继藩,耳濡目染之下,好了一些。
弘治皇帝心里有了一些安慰,随即道:“卿家不必感伤,这是好事,这国富论,实是令人耳目一新,朕受此教,也有极大的启发,朕在想,此书将来,定将张大西山书院,使你的恩师,万世流芳。”
刘文善拜下:“臣若能如此,则喜不自胜。”
弘治皇帝又笑吟吟的看向王不仕:“王卿家也读国富论。”
王不仕忙道:“回陛下的话,臣读国富论,受益匪浅,此书……实是神奇,粗看之下,是离经叛道,可细细去感悟,却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臣……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王不仕感慨道:“士大夫以清流而自诩,当初的臣,又何尝不是如此,将这世上,分为清流和浊流,黄河之水为浊,长江水为清,自以为自己为长江之水,而洋洋自得……臣……”
回首着过去,王不仕甚是感慨:“正因如此,臣当初,将清名,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总以为,为大臣者,当读圣人书,代圣人言,仗义执言,指点江山。可是……臣遇到过一些人生的跌宕。”
这跌宕,大家都懂的,人间渣滓嘛……
弘治皇帝也不免为之唏嘘。
可王不仕对此,却已是一笑而过了:“自此之后,这天下,在臣眼里,再无黑白之色,而是灰色的,臣不再自诩为清流,臣就是臣,得陛下之禄,忠陛下之事,人在世上,吃的是五谷杂粮,岂无欲乎?人在世间,总要有人夸奖,也会有人谤之,可这又如何呢?臣感慨良多,愈发与从前那自诩清流的自己,格格而不入,这些年,有过反省……却更多的,是看待天下的事物,多了几分不同。”
“直到臣……遇到了国富论……”
说到国富论,王不仕眼里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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