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已在厅中坐下,一脸舒服的样子,这心里没了心事,全身放松,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他看了方继藩一眼,微笑道:“从前朕以为唐寅乃一介书生,想不到这小子竟有这个本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听到弘治皇帝狠狠的夸了一通,方继藩心里自然高兴,随即道:“陛下,此时唐寅已重挫倭寇,这倭寇盘踞海外,一日不剪除,朝廷一日不安啊,今日他们袭了宁波府吃了大亏,难保不会袭击其他沿岸各府,宁波有镇国府备倭卫,可其他各府呢?臣的建议是,令唐寅带兵出海,横扫倭寇!”
朱厚照顿时雀跃了起来,兴冲冲的道:“不错,父皇,儿臣也以为理当如此。”
弘治皇帝面带微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诸卿家怎么看?”
刘健对行军打仗之事,不甚懂,自然不置可否。
谢迁想说什么,倒是此时,李东阳笑吟吟的道:“臣以为,时机还未成熟,备倭卫能痛击倭寇,是因为备倭卫占据天时地利,可一旦出海,备倭卫对海外一无所知,臣恐骄兵必败啊。”
其实弘治皇帝方才没有颔首点头,这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
骄兵必败,这是固有的观念。
备倭卫现在如此重要,将来剿倭就靠他们了,怎能急于一时呢?
这海外不知多少荒岛,岛屿之中,天知道隐藏着多少倭寇,实是不能冒这个风险。
弘治皇帝点头道:“此事,暂先从长计议。”
他打起精神,接着道:“方卿家,你拟一个章程,将这备倭卫练兵之法送至朕的面前,朕让兵部研讨。”
方继藩本是想乘胜追击的,可也知道弘治皇帝是个极保守的人,也就没有继续说啥了,至于章程……好吧,方继藩巴不得现在就默写出来,是真求之不得立即将这练兵之法推而广之。
可方继藩自己却清楚,就算是拿了出来,其实也没有用的。
大明的根本问题在于军制,而要动摇大明军户制以及武官世袭制,这是断不可能的,何况兵部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粮?只怕……就算兵部拿了去研究讨论,最后得出来的结果也会发现,这些经验,是不可复制的。
方继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喜气洋洋的,可目光落在朱厚照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消失了,厉声道:“你这小子,算你立了一功,可是以后授课,不要胡说八道,要懂得谨言慎行。”
“啥?”朱厚照梗着脖子道:“儿臣说错了什么?哪句话错了?”
“子不言父过,你听说过吗?”弘治皇帝绷着脸道,差点没气个半死。
朱厚照想了想,努力的搜寻了片刻自己的记忆,突的道:“可是儿臣没有言父皇的过错啊,儿臣只是说,父皇也有私心,有私心也是过吗?那也太糟糕了,这都算过的话,方继藩都该千刀万剐了。”
“……”方继藩的眼睛眯了起来,期待满满的看着弘治皇帝,仿佛在说,陛下啊,这样的熊孩子,在俺们那疙瘩,是要抽死不可。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可现在当着臣子的面,又不好发作什么。
朱厚照主要是还沉浸在嘚瑟之中,今日授课的结果,他很满意,真不容易啊,想不到自己,竟也已有了为人师的时候。
他显然还未从这为人师的状态下转回来,绷着脸,批评道:“父皇啊,听儿臣一句劝,为人君者,万万不可沽名钓誉。”
弘治皇帝呵呵一笑,道:“朕受教了。”
他目中幽邃,却不置可否的模样。
却在此时,有快马赶到了西山。
片刻之后,萧敬到了弘治皇帝耳畔,低语了一句。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脸上一派肃然之色:“何时的事?”
“就在方才。”
一下子的,弘治皇帝的眼眶,竟是红了。
方继藩觉得奇怪,出了什么事,竟是使陛下激动至此!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才幽幽的道:“厚照,立即随朕入宫,去看你的曾祖母吧。”
朱厚照心里还洋洋自得着呢,可一听,却是吓了一跳:“父皇,这是……”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却猛的想起了什么,却是看向方继藩道:“方继藩,你略通医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