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一天援军就要过来。”郭平对身边的部下很认真的解说,此时的他已经受了三处伤,前些天吐了一口血,当时好像没有大碍,现在病症还是显露出来了,就是只要一吸气,胸部就疼得厉害,肺叶还是受伤了。
身边的土墙上的垛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城墙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土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自从上了城墙,郭平就没有下去过,自己的校尉陈数已经下去休整了,却没有叫上自己,很明显这又是老头子捣的鬼。
“或许我死了他才会感到舒坦一些。”郭平悲哀的这样想。
城墙底下总是有爆响,这是尸体的肚子又被太阳晒得爆开了,苍蝇又飞了起来,落在郭平的手上,瞅着那些新上来的士兵在呕吐,郭平却若无其事的举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还有十一天援军就到了。”郭平再一次向身边的部下唠叨。
左肩膀疼的厉害,而且烫的惊人,这是里面的筋骨收了伤害造成的,趁着突厥人退下去的功夫,郭平将自己弩箭的最后一根备用弦装到了手弩上,陈数给自己的五支弩箭自己这两天没有舍得用,今天不用不行了,突厥人上午的攻势太猛烈了,而且看样子他们中午不打算休息,城里的骑兵在三天前终于损失殆尽了,他们背着油囊和突厥人的攻城车同归于尽了。
想到他们郭平的心里就充满了悲愤,他们进攻的是如此的悲壮,五百精骑面对五千敌人的骑兵毫无惧色,厮杀的难解难分,在最后关头还能冲出去百十人点燃了那些投石车,那个最勇猛的人郭平认识。自己站在城头眼看着他左冲右突无法突出敌阵,当他背后的那个突厥人抡起连枷的时候郭平疯狂的向那个人大喊着“闪啊!“!可惜他的声音传不到人嘶马叫的战场,连枷的锤头击打在那个人的脖颈上,眼看着他的脖子歪到了一边,四五支骑枪终于刺透了他的身子,看惯了生死的郭平眼泪如同泉涌。只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大哥郭威。
从左走到右整整需要八十步,这就是郭平需要防守的地域,八十步,十六个人就是他全部的战力,早上还有三十个人,到了中午一半人就不见了。有些人的尸体掉下了城墙,有些人运气比较好没有掉下去,躺在乱石堆里也没人帮着收敛,因为辅兵全部上了战场。
不知道老爹现在感到后悔了没有。云侯当初三令五申的要求他退守于阗,不要进军到龟兹,这里距离高昌太远,而且路途非常的难走,现在陷进了这样的境地,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估计不会后悔,他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就要死了。他不会害怕的,估计只会有一点懊恼。
郭平想到这里心里就舒坦极了,大哥战死了,自己也快战死了,就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抱着自己的信念和长安的那所宅子一起变旧,变老吧。
他总是比别人慢一步。刚开始的时候如果立即突围,郭平认为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吐出重围,将士们也至少能保全一半,等到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想要突围已经晚了。三千骑兵白白的消耗在突厥人厚实的战阵里面。
突厥人的箭雨再一次袭来,那面保护了自己无数次的大盾再一次被郭平倾斜着竖了起来,头顶上的箭雨落在大盾上,已经不再叮叮当当的乱响了,最上面的那层铁皮已经脱落了,现在箭雨落下来就会扎在大盾的木板上,发出噗噗的轻响。
头次发现大盾里面有一个小铁条,上面铭刻着岳州制造的字样,原来这面盾牌来自岳州,研究完了这面大盾的出处,箭雨已经停止了,郭平扔掉了大盾拿起一杆长枪想都不想的就朝着自己面前的一个缺口刺了过去,长长的枪尖狠狠地刺进了一个刚刚露出头的突厥人的眼睛,一股子黑血顺着枪杆飚了出来,血飙出来就好,这样这个家伙就卡不住自己的枪尖了,轻轻地往回一抽,那个突厥人就掉进了死尸堆。
龟兹城现在非常的好爬,只要踩着粘糊糊的尸体双手就能够到城墙,强壮一些的甚至能跳上来,郭平嘴上的猪嘴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已经非常熟悉闻惯了这里的尸臭,坐在这里吃饭一点不成问题,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臭人,这个样子恐怕不好去燕来楼胡闹吧?
一杆投枪呼啸着飞了过来,郭平一抬手就用手臂上的小圆盾磕飞了这杆投枪,敌人的骑兵就在附近,看着三个手下被投枪刺穿,郭平摸出来一个胳膊粗的竹筒,凑到火焰上点燃了引线,随手就抛到了墙外面,一声巨响外面传来了凄厉的嚎叫,也是,竹筒里的铁砂打进眼睛或者脸上那种疼痛根本就不是人能忍受的痛苦。
半截胳膊飞上了城头,手指头已经发黑,手臂肿胀的足足有一个人的腿粗,伤口上有白花花的蛆虫在暗黑色的血肉里蠕动,饶是郭平自己也差点呕吐出来,赶紧用枪尖挑着扔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