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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破碎世界(16)(1 / 2)

(bg—《affe》yo trane)

就在成默即将啜饮猩红的樱桃汁液时,雅典娜却忽然抬手推了下成默的下巴偏头避开,她冷冷的说道:“换个方式,这样不行。”

成默早已经不是不懂情调的无知少年,他对女人已经有了足够的认知和了解,清楚这个时候不能退让,但也不能粗暴的对待对方,反而更需要耐心。他并没有急于一时,只是放松了身体,稍稍拉开了和雅典娜的距离,转头注视着她。

此时雅典娜的眼神还十分清冷,甚至有些空洞,成默凝望着她的眼眸,像是在观赏遥远的星辰,美丽、冷漠又遥不可及。她的心是一块坚冰,想要点燃她内心深处的火种,仅仅凭借人类的本能肯定不够。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他其实能够明白雅典娜的心情,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雅典娜来说,这都不是合适时机,也不可能营造出浪漫的气氛。

为此成默心中很是歉疚,可他又不得不继续下去,于是他稍稍抱紧了一些她,让雅典娜重新靠进自己的怀里,“你不是说想听我和父亲的故事吗?当时我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确切的时间点,而是篝火、啤酒、星光和烧烤,当时你不太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我说,其实篝火、啤酒、星光和烧烤都是意象化的指代,篝火可以是帐篷、啤酒可以是热可可、星光可以是雪花,烧烤可以是冰原,实际上它们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符合当下心情的氛围,比如此时此刻喧闹的柴油机、逼仄的夹层、燥热的温度还有你的前未婚夫,他也是我的敌人害死了我妻子的敌人”

雅典娜没有说话,她的头埋在成默脖颈之间,成默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用手指卷着她流水般丝滑的金发,不疾不徐的说道:“可能你会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是糟糕透了,弄不好活都活不下去,人怎么该在这样的时间点上想要对其他人说心事呢?但我早就习惯这样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死亡的气氛了,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反而叫我熟悉。我说过,我曾经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你是医生,应该清楚‘单心室、动脉导管未闭、大动脉异位、肺动脉狭窄’意味着什么,每活着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奇迹,知道吗?在我还没有成为天选者之前,我每天醒来,世界都会向我展示它的美好与残酷,越是美好,这种残酷就越深刻,所以很多时候我在注视着朝阳升起的时候,都会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干脆毁灭掉呢?”

听到成默发自内心的诅咒,雅典娜反而挡在两个身体间的手,反而不像刚才那样抗拒,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成默了解这其中的意味,他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更知道心灵的沟通才是打开雅典娜这朵娇嫩花朵的钥匙,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我的父亲是个木讷的智商很高情商不高的学者。”成默轻笑了一下,“和你一样”

“成教授是令人尊敬的学者,我不能和他相提并论。”雅典娜由衷的说道。

“谢谢。”成默笑了一下,“我们华夏人不大信仰宗教,讲究‘祖先崇拜’和‘慎终追远’,因此特别重视族谱,族谱上不仅会把祖宗十八代的关系记录的清清楚楚,尤其特别重视‘功名’(schorly honor or offik)的记载,可能是因为我们华夏人很早就明白‘基因’的重要性,所以相信‘龙生龙,凤生凤’的血统论。我父亲高考(natioraion)时考了一个全国状元(nuber one),华夏的高考相当于法兰西的bac基本考试,不过竞争比法兰西要激烈的多,要知道我们华夏每年参与高考的人数有一千万左右,想要做千万里挑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父亲不仅上了电视,还被族谱中当做大事件记载了下来。对于我老家的那些人来说,我父亲的成就足够光宗耀祖,至今他们都津津乐道,还编出了喜闻乐见的故事,说我父亲多年前在乡下读书时如何的勤奋刻苦,但因为家中贫困,只能被迫放弃读书出去打工,后来校长找到城里劝说了很久,又因为打工实在太累赚钱又不多,于是我父亲又回学校开始发奋读书,在读高三的时候家里烧了整整一麻袋灯泡。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父亲光凭学校的奖学金就足够生活,还能补贴家用,至于读书,他上学的时候没怎么认真读过,最爱做的事情是在乡下淘一些老物件,拿到市里面去卖钱,然后买一些书回家看。有一次暑假,为了多赚点钱买书,他还在省城古玩市场遇到了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当时他看中了我父亲淘来的一方砚台,于是和我父亲攀谈起来,发现我父亲学识渊博,又懂古玩,便请他当参谋,买了好几样东西,原本那个节目主持人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结果后来才从真玩家口中得之自己收获颇丰,为此那个主持人还专门跑到乡下去找我父亲”(慎终追远:旧指慎重地办理父母丧事,虔诚地祭祀远代祖先。后也指谨慎从事,追念前贤。出自《论语·学而》。)

“找到了吗?是不是给了父亲一大笔钱?”

成默没有立刻回答,外面拿破仑七世和克洛特·盖昂还有莫里斯的谈话也还在继续,他们在聊究竟该如何应对图尔齐和以瑟列,谈论该如何操纵国际局势的走向。成默沉默了须臾,才继续轻言细语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找到没有,只知道后来这个主持人开了家书店,名字还是我父亲起的,叫‘见微’。这些事情都是我叔叔告诉我的,在我父亲生前,我从来不曾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他表面的身份——一个人类学家。在我内心深处,我因为他的身份骄傲,可我却从来没说过,他生我,养我,但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他,没有说过一次爱他,甚至在我懂事以后也没有抱过他”他叹息了一声,“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叹息中雅典娜又贴近了成默一些,直到两个人能感觉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成默扣住了雅典娜的手,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扣着她纤细柔滑的手,“我小时候很自卑,别人都有完整的家庭,但我没有,其实这关系也不大,单亲家庭的孩子也不算很少,可我因为心脏病的缘故还不能运动,甚至受到惊吓都会晕厥,这让我不仅出去玩都不行,连上学最好都不要去。我的童年很孤独,我的天地就只有老房子六十七平方大,能让我和世界接触的只有书,还有阳台上的那长长的木格窗。我除了看书还经常趴在阳台栏杆上看院子里的小孩子嬉闹,踢足球,开玩具车,放风筝,他们的笑声好大,欢快的叫声也很大,我总是很羡慕,直到又一次他们似乎是发现了我,于是他们冲着我哈哈大笑,笑的十分开心,我不懂他们为什么笑我,我慌张极了,觉得心跳完全停滞了下来,我跌跌撞撞的逃回了房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去阳台,还格外讨厌院子里的喧闹声。我每天在家里,把父亲的留声机声音开的大大的,也不管它在放什么音乐,让自己听不见外面那些烦人的吵闹,我想他们才不配和我玩,我是一个‘爱智慧’的孩子。现在回忆起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是每周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的日子,那时我妈妈还在,她会抱着我走过长长的长满香樟树的步道,先坐车去医院附近的无名米粉店吃一碗肉丝米粉,那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浸满汤汁的白色米粉,又细滑又柔韧,入嘴爽滑极了,炖烂的肉丝码子味道也香,熬出了午餐肉的味道,却又不像午餐肉有那么多添加剂,质感也不那么稀碎。妈妈走以后,我叫我爸带着我去吃,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家粉店了,从那以后去医院对我来说就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会令我感到痛苦。我在父亲的教导下读哲学书寻找安慰,这样好过了一点,可我在家看电视,看漫画书,看到我的同龄人都在上学读书,然而我却在该读书的年纪不能读书,为此我消沉沮丧了很久,就连医院都不想去,当时我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成默另一只手轻抚着她,轮机舱实在太热,廉价的布料被浸湿以后总格外轻透,这种触感像是隔着细细的纱帘窥探另一个人,朦胧的、隐约的,但视线的灼热却能被清楚的感知到。

不过成默并没有被拘囿于这美妙的暧昧感觉中,他的思绪在记忆中徜徉,这美妙的感觉只是提供给他了一个舒适的回忆环境。

他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克制住莫可名状的冲动,轻声在雅典娜耳边自我解嘲般的柔声说:“我不知道你的童年是怎样的,但我并不觉得你会比我更孤独,更不幸,至少你不用面对随时都会到来的死亡”

雅典娜依旧没有说话,两个人再次陷入了冗长的缄默,成默也不着急,他在等待中小心翼翼的试探。人们往往会因为雅典娜的那张脸而忽略她的身材,但若你是先看到她的背影,就一定会觉得也只有这样美貌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身材。

成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无法形容,只是触碰便让人心弦紧绷的感受,根本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只有切身才能体会。

在这弥漫着机油味的狭窄空间内,两个汗岑岑的人相拥在一起,感受着曲轴运动带来的轻微的震动,原本这震动并不明显,可在此时此刻,活塞在曲轴箱里的裹着机油的往复运动,钢铁与钢铁之间的摩擦,产生了巨大的热量,这热量辐射到了躲在幽闭之处的两个人身上,让雅典娜不得不依赖成默提供的那一点点冷气。

有些东西,越是靠近就是需要,越是需要就越是索取,越是索取就越是依赖。雅典娜也不知道曾几何时,成默就如同这微薄的冷气,让她不能放手,也许从允许他牵手开始,他就这样逐渐侵入了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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