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看着跪在面前的辨机和尚,缓缓说道“痴儿,当日你译心经之时,何等意气风发,一心要普度众生,救世人出苦海。其时为师曾经说过,执着是你成证果之大碍。行事顺其自然,不可强行逆天。立下普度众生之宏愿,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你过于执着,为此宏愿,不惜结交朝廷贵人,这才与房家有了交集,以至于有了后来的大祸。世人毁你谤你,却也并不是没有因果。事到如今,你悟到了么?”
辨机和尚伏于地上,口中呜咽,颤声说道“弟子无时无刻不想念师父,今日能够重睹师父尊颜,已是大彻大悟。弟子罪孽沉重,死不足惜……”
他话音未落,那老僧却摇了摇头,口中说道“痴儿,你口口声声说今日已然大彻大悟,却仍然如此执着于善恶情仇,没有勘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随我再去修行,以图证果罢。”
辨机和尚低声答应一声,便即站起身来,将袈裟脱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捧在那老僧面前。那老僧摇了摇头,道“身外之物,竟然被人当成了神器,可笑亦可悲矣。”
他说完之后,摇了摇头。辨机和尚道“师父教训得是。”随即双手一松,袈裟便即掉落在地上。那老僧微微一笑,道“痴儿,若你去了这个‘痴’字,便离着证果又近了一步。当年你曾问我,前往天竺之时,千里万里之路,又是如何能够走到尽头。我说前路渺茫,不问何时能到尽头,每一日走过的道路,便是尽头。今日你我重新上路,也不须多问,只管走将下去便是。”
辨机和尚双手合什,默然不语。那老僧道“既然你已悟了,还留着这皮囊作什么?”
他说完之后,右手倏然拍出,正击在辨机和尚天灵盖上。厉秋风和司徒桥想不到这老僧出手如此之快,正击中辨机和尚的要害,是以心下大惊。只不过那老僧一掌拍中辨机和尚天灵盖之后,却见一阵狂风蓦然之间自地面卷了起来。厉秋风和司徒桥只觉得眼前沙石乱飞,触脸生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厉秋风忽然觉得丝丝凉风袭来,紧接着有人说道“起风啦!这下可好了!”
厉秋风蓦然睁开双眼,却见眼前火光闪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心下大惊,伸手便向腰间探去。只不过绣春刀早已失去,这一抓却抓了个空。厉秋风圆睁双目,却见自己竟然坐在一处四面透风的屋子之中。不远处有一堆火,正自噼噼啪啪烧得甚旺。火堆前人影幢幢,只不过厉秋风刚刚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火堆前都是些什么人。
厉秋风转头扫视了一圈,觉得四周有些熟悉。待看到右首一堵破墙边倚坐着两人,正是长孙光明和苏岩。刹那之间,厉秋风已经想起来身在何处了。
池头庙!
厉秋风慢慢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想起当时自己和长孙光明苏岩来到池头庙,便是要找到司徒桥的行踪。后来司徒桥将玄机和尚引入池头庙中,将其困于奇门五行阵之内。随后自己和长孙光明苏岩追踪司徒桥,种种怪事从此不断发生。此时厉秋风看着四周的情形,一时之间竟然已恍如隔世。
他正思忖之时,忽听有人说道“呀,总算有人醒过来啦!”
厉秋风一惊,却见火堆旁走来一人。这人粗手大脚,头发已然花白,容貌甚是凄苦,竟然是在谷口村见到过的杜里长。
厉秋风脑袋中一片混乱,不知道杜里长为何会到了池头庙。此时他已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只见火堆边还站着几人,火光映照之下,兀自记得这些人是在谷口村曾经见过的村民。他正想开口询问,突然闻到了一阵香气,紧接着只听杜里长说道“老严,黄梁米饭快煮熟了罢?”
火堆边一个背对着厉秋风的老者转过了身子,冲着杜里长笑道“好饭不怕晚,你就再等一会儿吧。”
厉秋风看到此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人赫然便是在太白居中遇到的那个神秘出现又消失的老严。
便在此时,只听“铮”的一声,一道剑光如蛟龙出水,直向老严刺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