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顺风南下,暗夜里四周寂静,只有河风打着呼哨四处席卷的声音。
乌篷船的速度并不太快,因为驱动全靠人力,到了后半夜速度明显慢下来。
但这也比运河中一般的商船行驶速度要快些。
毕竟暗卫大多有功夫傍身,又正值年轻力壮,他们轮班驾船,速度倒也飞快。
这倒是引起旁边一些缓慢行驶,更有甚者直接在运河边缘休憩的商船的注意。
其中几艘商船上的巡逻人还吆喝了他们几声,问是不是附近有水匪,得到否定答案后,放心的同时还忍不住嘀咕,“这大半夜的,是有什么事儿才这么莽撞的开船?这运河中也有暗礁呢,白天看得见,晚上一个错眼撞上了,立马指定船毁人亡。”
这人说的话不中听,却是事实,也算是好意提醒。是以通河几人听见都道了句“多谢老人家关心,实在是家中主子阔别父母时日太久,思念成疾,这才深夜疾行。”
这话一说原本还暗戳戳的听着动静,想打听打听这乌篷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的商人,全都按捺下心思。
原来是思家心切,急着归家见父母啊,那这就很好理解了。
就像是他们这些人一样,别看做着大掌柜,管着大生意,看起来风头无两。但每年都有大半年在这天南海北飘着,回家陪伴父母妻儿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们可以归家时,可不也是这副急吼吼赶着投胎的模样。
理解,都理解。
这些人善意的给出提醒,让通河几人在那个弯道稍微注意些。这段水域水匪倒是少见,但暗礁着实不少。衙门里也派人清理过,但只把那些大而醒目的清理走了,还有一些小的就放置不管。
不过乌篷船船小,载量有限,船下沉的程度也有限,倒是不一定能碰到暗礁。不过急着回去见家人,还是多注意些好。别到家门口了又出点意外,回家老人见到了,不得心疼的流眼泪么。
通河道了谢,随即给暗卫使了眼色,暗卫驾船的动作就更快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时运不济,眼见着到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到通州码头,天上雷鸣霹雳,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乌篷船上遮雨的地方有限,况且姑娘夫人在里边,因而通河几人都留在外边守着。
长乐和陈佳玉商量过,开口道,“通河叔叔,你们都进来避避风雨吧。这风雨凉丝丝的,别到时候再染上风寒。”
通河却没进,“无事,我们身上都有斗篷。况且真冷了可以和后边船上的兄弟们换班,能到后边船上休息片刻即可,姑娘不用担心。”
长乐几人听闻后心中略安,便也不再强求。
好在暴风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天将亮时雨势渐小,后来渐渐成了毛毛细雨,对出行不会再造成困扰。
按照原先预定的行程,这个时候他们该到达通州的。但因之前那阵暴雨着实大的惊人,船只停泊了片刻,所以此时还得再赶路一个时辰才到通州。
不过经过一场暴雨,运河河面好似都拓宽了许多。再加上空气清新,水面清澈,连运河中的游鱼都可看见,是以不仅坐在乌篷船内的陈佳玉和长乐、小鱼儿,就连附近商船上的乘客,也都跑了出来。
山色空蒙雨亦奇,这美景山色,让人心情舒畅,之前的憋闷和惶惑好似在此刻都不翼而飞。
小鱼儿兴起,要钓鱼,可惜乌篷船上没有鱼竿,她便弯下腰用手抓鱼。
那自然是抓不住的,不过小鱼儿却高兴的哈哈直乐。若不是顾忌周围还有行船,她其实更想脱了鞋子用脚玩玩水。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毕竟她也是个大家闺秀呢。
陈佳玉看了一会儿就回了船舱,又片刻功夫喊姐妹两个进去,“才下过雨,天气凉了些,你们别在外边待太久。”
姐妹两个也恰好觉得饿了,就应了声进了舱房。
乌篷船里放了几碗鱼粥,那是之前经过一艘商船时,通河上船拿银子买的。
那商船的管事不想收他们的钱。像是这些常在外边跑的,都长了一双厉眼。那人见通河通身气派,身上有官家气势,想来该是官府中人。即便这个猜测真假不知,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几碗鱼粥也不值几个钱,那人就想白送。可最后终究是通河放下银子下了船,那人无奈之下只能收下。
吃了鱼粥,天色也完全放亮了。此时通州码头近在咫尺,长乐和小鱼儿再次忍不住从船舱中跑出来。
就要见到至亲,两人欢欣雀跃,面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不论长乐还是小鱼儿,都是难得的殊色。长乐正值豆蔻之年,穿一身青衣愈发衬得整个人端庄清丽。她杏眸温润,因常年为人治病诊脉,身上自有一股通透稳重的气质。而小鱼儿比姐姐下了三岁,却也娇俏活泼,她容貌像了瑾娘,其实更偏向娇美,只是如今年纪略小,别显得精致俏丽。
姐妹俩带着笑,如出一辙的杏眸水盈盈的,一人着青衫,一人着黄衣服,一动一静,俨然就是一幅画。
因为靠近码头,周边船只越发多了,不只是哪个多嘴了说了句什么话,便有不少人从船舱中跑出来看两人。
长乐和小鱼儿对人的视线都敏感,但也没在这时候说什么。马上就下船了,她们再回船舱也是折腾。再加上这些人还算守礼,倒也不必冷眼相向。
小鱼儿眼睛四处看着,突然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艘船只上。
那船只很是朴质,看起来就是一般载客的客船。不过船上却有十多个穿着一致的少年郎,看年纪也都在十岁到加冠之间,这莫不是那个书院的学子?
小鱼儿问出这个问题,长乐想想就回答说,“蕲州有青阳书院,这些怕不是青阳书院的学生。”
“可如今不是上学的时候么?怎么这些学生都跑到通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