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绮在上女工课,就见她坐在为她量身定做的小板凳上,一脸严肃的看着放在身前案几上的针线簸箩。
上边一个三旬左右嬷嬷在给她讲解如何配线,如何动针,长绮听得很仔细,可是真的动起真格来……她的手跟脚似得,愚笨的不得了,单是一个戳针就三番五次差点戳到自己手指头。
瑾娘在外边看得心惊肉跳,教导嬷嬷更是吓得几次揉胸口。
瑾娘心想,这嬷嬷心里肯定在想,怎么教导个姑娘学针线,比教导她拿刀枪棍棒还难?这徐府到底什么风水?一个姑娘没女工上的天赋,两个没有,这第三个也没有。徐府的姑娘天生就点亮了别的方面的技能,而女工上边已经被他们的老祖宗忽略了么?
嬷嬷痛心疾首,悔恨当初不应该看在徐府开的工钱高的份儿上,抢了这么工作。可如今,再后悔退货还来得及么?
嬷嬷悔的肠子都青了,还忍不住捏着帕子擦额头上的汗珠。显然,教导长绮让她身心俱疲。
而在嬷嬷看不见的方向,瑾娘却敏锐的注意到,长绮戳针时,黑漆漆的眸中划过的狡猾。
没错了,这姑娘指定是故意的!
个小鬼头,指定在这捣鬼呢。
瑾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她两个姐姐都不用上女工课,只有她自己上,小姑娘不乐意,感觉被区别对待了。
长绮前几天没少为此事抱怨过,瑾娘还好生劝解她,是她两个姐姐没天分,反之小长绮天分好极了,若是有朝一日学会了针织女工多好,这样爹娘有生之年,还能佩戴上由贴心的小棉袄亲手制作的荷包和帕子……
长绮当时应的很好,为此瑾娘还好生感动了一把,觉得这徐府姑娘家的基因还可以拯救一下,结果么……现实太惨痛,瑾娘拒绝接受。
瑾娘呼吸太急促,终于引起了屋内长绮的注意。
小姑娘傻眼了一会儿,随即佯作无事一样,继续听嬷嬷叨叨。当然,若不看她刻意挺起的小身板,还有她藏在桌下纠结的缠成麻花一样的手指,瑾娘觉得这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一级棒。
瑾娘在外边等到下课,才主动现身。
教导嬷嬷见了她赶紧行礼,随即欲言又止的看着瑾娘,不知道说什么好。瑾娘就道,“您辛苦了,快些回去歇着吧。长绮年纪还小,还没开窍,我再好好说说她。”
嬷嬷就有些不忍心了,“您也说了,姑娘还小,还没开窍,这女工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半刻,有那学生学上两三年才能动针呢。姑娘这进程算是快的了,等我接下来再好好想想该如何教,指不定能让姑娘早些寻摸到入门的道道。”
瑾娘目送那嬷嬷远去,才朝小长绮伸出手,“还磨蹭什么,不想跟娘回去了不是?”
长绮磨磨蹭蹭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交给她的贴身婢女后,小心翼翼的上前牵住瑾娘的手,“娘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你小偷小摸,自以为聪明的糊弄教你女工的嬷嬷时。”
长绮心一提,牵着瑾娘的手的小手一下用力,捏的瑾娘手指都有些疼了。这姑娘武艺没白练,这一身力道是真大啊。
瑾娘忍住没出声,很高冷的睨了这姑娘一眼,“怎么,心虚了?”
长绮垂着脑袋看地下,不敢看娘亲的脸色。
瑾娘就说,“娘知道你聪明,可聪明人绝对不会像你那样耍小聪明。那样会显得你很无知,也会显得你这个人很不诚恳。娘知道让你自己学习女工,你觉得委屈。可是你姐姐们是经过了许多练习,确实没有天分,娘才同意她们放弃此事的。而你,早先是你自己说要尝试的,结果还没学三天,就要放弃。娘不是不允许你弃学这一功课,毕竟你是千金小姐,以后也不用靠女工谋生,学与不学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娘今天要和你说的是,做事情贵在坚持,与人相处贵在坦诚相待。你若说真不喜欢,真的坚持不下去,你好生与娘和嬷嬷说,我们都会同意。但是像你今天这样,你故意拿针去戳自己,这就很不像话了。你都不想想,若是有个万一,你真被针戳到,娘该多伤心,教导你的嬷嬷又该多惶恐?”
小长绮眼眶红红的抬起头,“娘,我错了。”
瑾娘心得不得了,可既然说教了,开了这个头总要把之后的话说完,不然虎头蛇尾的,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瑾娘就说,“既然知道错了,那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么?”
长绮思考了片刻,才小心的点点头,又点点头。
“娘,我再学两个月,如果学的好,我就继续学,如果学的不好,我就再学一样别的,您看可以么?”
瑾娘松口气,“可以。”到底是心疼孩子,她就说,“不过也不必为难自己,觉得真的没兴趣,咱就不学了。你在这上边没天赋,不是说在别的地方没天赋。指不定你琴棋书画或是茶艺品鉴学的更好呢?”
长绮纠结的点点头,和这些比起来,好似女工也不是太难。
回去的路上,长绮精神依旧有些萎靡。瑾娘以为将小姑娘打击到了,就鼓舞她,“长绮在习武上的天赋就很出众,你爹不是和你说过,家中你几个哥哥和姐姐,全都没你天赋好。”
瑾娘不说这话且罢,一说这话,长绮更哀怨了。
天赋好有什么用啊?脑子不够用干啥都不行。
就像她,天赋好,武艺高,可刚刚她耍混时,她都没听见娘的脚步声。若是知晓娘过来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娘的眼皮子底下做小聪明。
当然,这话长绮不敢说出来,也就不知道,她娘hi特意过去看她的学习状态的,所以走过去时,几乎是全程垫着脚走路,为此还被青苗捂着嘴嘲笑了。而那时候小长绮满脑子都是糊弄嬷嬷的心思,也就没注意外边的动静,所以听不见太正常了,被娘逮到,那只能说,命该如此。
母女俩回到翠柏苑时,太阳朝已经落山了。长乐和小鱼儿,还有荣哥儿领着长洲长晖都在花厅等着开饭了。
看见迟迟过来的两人,小鱼儿狐疑道,“娘您特意去接长绮下课的么?”
长洲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闻言差点炸了,“娘您偏心!你就是重女轻男!我和弟弟我们两个在外院上课,你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我们,可你说说,你都去看过妹妹几次了?你还接妹妹下课,娘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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