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比石勒?”
来俊臣还真是有些不记得有过这回事了。即使他记得,也不会把这当回事。在他想来,自己杀人放火、横行霸道的事情没少干,武则天都没有把他怎么样,哪里会因为一句不经意的话杀了他呢?他觉得,王循已经是黔驴技穷,开始耍赖了。
当然,即便如此,来俊臣也不可能遂了王循的愿,他还是很坚决地予以否认:“陛下,王循这是血口喷人,臣不认识什么石勒,更不会把自己比作他。”
“哦!”武则天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双眸中射出一种莫名的光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不耐烦,她淡淡地说道:“王爱卿,朝堂之上,是个讲理的地方。你可不能因为一己私隙,而诬陷朕的大臣哦!”
听得此言,来俊臣顿时喜笑颜开,他能明显感觉到,武则天还是向着自己的。只是,刚刚他表演的还是“哭”,若是这时候立马阴天转晴、笑逐颜开的话,未免太快。他连忙低下头去,极力掩饰自己的得意。可是他这番表情,却逃不过武则天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无比锐利的眼睛。武则天的眼中,也有了一丝疑惑之色。
王循胸有成竹地说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都是实情,微臣有一个人证,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多时,恳请陛下让臣的证人进来,一对质便知实情。”
“哦,爱卿还有人证?”武则天似乎也被他勾起了一点兴趣。
“正是!”王循道:“此人名叫卫遂中,是来俊臣从前的鹰隼!”
“啊,卫遂中?!”听见王循这话,场中不少的人都失声喊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卫遂中素来是来俊臣手下第一号打手,对来俊臣忠心耿耿,为来俊臣东撕西咬,结下了不少的冤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成为王循的证人。
就算以徐有功的磊落镇定,听说这证人竟是卫遂中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震惊,转过头去,带着一脸的疑惑看着王循。他十分的疑惑,这卫遂中是他先前准备好的人证,当时他来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却会成为王循的人证呢?
不过,徐有功究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卫遂中和王循合作也是为了对付来俊臣,目标无误,他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而来俊臣听见“卫遂中”三字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呆了一下。随即,他便放声大叫怒吼起来:“王循,你胡说,卫遂中怎么可能背叛——”
不待他说完,望向那冷笑一声,道:“来俊臣,天子殿前,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举止。这大殿之内,可有这么多的侍御史在看着你呢,你可不要让他们为难才是!”
自从十三年前的光宅元年,武则天废中宗皇帝李显之后,便将御史台,也就是现在的肃政台分成左右二台,从此二台之间有了明确的分工。左肃政台下辖的御史称侍御史,是监察在朝百官的;而右肃政台下辖的御史称为监察御史,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分批派出去监察地方的。
来俊臣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官居主管左肃政台日常事务的左司宪大夫,在左肃政台里很是安排了一些亲信,以至于如今朝内的侍御史大多都是他的亲信。王循这么说,在讽刺来俊臣君前失仪之余,也是讽刺那些侍御史们尸位素餐,对来俊臣的嚣张态度不闻不问。
武则天当政之初,为了收买人心,封官极滥,以至于有了“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把推侍御史,腕脱校书郎”的民谣。因为拾遗、补缺、侍御史都是言官,本身并不需要多大的本事就能当,最不济的也可以站在朝班上当木杆;校书郎则纯粹是吃闲饭的(典型的就是王昱)。
所以,要这些吃闲饭的人在皇帝面前弹劾一手提拔自己的来俊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当听见王循丝毫不留情面的讽刺,这些御史们也无不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来俊臣听得此言,微微一怔,连忙回过头去,向武则天连连磕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