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后,他没有急着说话,先是翻了翻演讲稿的前三页,把讲稿仔细地摊开,折好,放在讲台正中央自己一低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扶了扶眼镜,轻声开口,声音低沉而又禁欲:
;;;;“各位,上午好。我是冷文燮。”
;;;;男人的语速不快也不慢,既不高亢也不激动,但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压制得全场,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今天在座的各位中,有不少国外的来宾,是第一次来我们J市。我很荣幸地认识了他们中的一位,为了不给这位优秀的女士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我不会提她的名字,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之间的一些趣事。
;;;;一个月前,我的这位朋友因公务来到J市,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本人呢,也是有科研任务在身,工作非常辛苦,于是,听了办公室助理的推荐,她来到了一处……可以放松身心的场所,但不知出于某种原因,她一直在门外,没有进去。
;;;;恰好那天我也因某事路过那里,为了尽地主之谊,就带着这位女士进入了那个场所。
;;;;起初,她还是有些抗拒,对我们J市的一些现象和管理制度,心存质疑和忧虑。
;;;;但进入了那个场所之后,了解到我们这个体系运转的一角,也亲眼看到了,我们的体系是如何运转的,每个人,是如何在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工作和生存的,这位女士,从此就对我们的体系大为改观。”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朝苏熙的方向一瞥,随即移开了目光,伸手翻了一页讲稿。
;;;;苏熙知道他说的是“车站”的那一夜。
;;;;想到车站的“大堂”里的乱象,还有乘坐电梯下到地下十几层的那一排秘密房间,还有在那里遇到的林芊芊,林芊芊那但求一死的眼神……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而冷文燮的演讲,似乎越发渐入佳境,说到后来,竟都脱了稿,他不再说一段就翻一页讲稿,也没有拘谨地站在原地,而是把麦克风从架子上取下来,而他本人则单手拿着麦克风,在圆形的演讲台上边走边讲:
;;;;“……在核冬天之前,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在大学教书。对,没错,我曾经是一名老师,做得还是我的老本行,教得专业是法学。
;;;;在那个时候,我常常会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社会,可以称之为理想的社会呢?
;;;;说来惭愧,彼时,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老师,教得都是刚刚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大一新生,他们在我眼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给小孩子教知识的大学老师,心中也会思索跟人类前途命运相关的宏大叙事。
;;;;大家大可以笑话当时的我不自量力,但,有梦想的人,又不碍着别人,只是做做梦,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吧。”
;;;;观众席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只是配合着假笑。
;;;;冷文燮也微笑着顿了顿,接着说道:
;;;;“随着战争的爆发,我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劣,生存资源的急剧减少,我曾经的担忧,都变成了现实;
;;;;而我曾经构想中的一切,却显得无比适应当下的我们人类所面临的困境,那就是:
;;;;回归到最初级、最简单的社会结构,我们不需要再有任何流动,因为流动就会带来欲望,带来破坏,带来不稳定!
;;;;像现在,我们J市已经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稳定结构:
;;;;十二元老,市政厅各级机构,学院,工厂,夫人,女仆,护卫,普通人,生化人……
;;;;每个人,根据自己被分配的角色,各司其职,就像一个运转良好的庞大机器,只要每个人都不离开自己的位置,都尽职尽责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那么我们的城市,就可以永远持续下去,越来越繁荣。”
;;;;听到这里,苏熙旁边的那名外宾满脸质疑,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