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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鱼之歌(1 / 1)

佩里格林·斯马特先生就像个苍蝇一样一门心思只围着一件宝贝和一个笑话打转。那就是个不痛不痒的笑话,因为他只是问问人们有没有见过他的金鱼。那也是个价值不菲的笑话;但是人们不禁要问,他心底里是否更倾心于那个笑话而不是那件宝贝。在古老的乡村绿地周围有几栋新房子,他跟住在里面的邻居们聊天时,总是不失时机地把话题转到自己的癖好上来。面对巴达克医生,一个有着坚毅的下巴、头发梳得像德国人一样油光水滑、崭露头角的生物学家,斯马特先生转换起话题来轻松自如。“你对博物学感兴趣啊;那你见过我的金鱼吗?”对巴达克医生这种正统的进化论者来说,所有的自然毫无疑问都是一体的;但是乍一看,联系倒不怎么紧密,因为他只是研究长颈鹿始祖的专家。面对来自毗邻的小镇教堂的布朗神父,他从罗马转到圣伯多禄 ,紧跟着说到渔夫,再从鱼到金鱼,如连珠炮般一气呵成。接下来是银行经理伊姆拉克·史密斯先生,他又高又瘦、面色蜡黄、衣着讲究而又风度翩翩。在跟银行经理聊天时,斯马特会猛然把话题转到金本位上去,那与金鱼的距离也就一步之遥了。邻居中还有位伊冯·德·拉腊伯爵(他受封的是法国爵位,但脸长得却像俄国人,如果不说成像鞑靼人的话),在跟才华横溢的东方旅人和学者闲聊时,这个聊天能手会对恒河和印度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自然而然就谈到那些水域可能会有金鱼这样的话题。

面对哈里·哈托普先生,那是个非常富有又十分害羞和少言寡语的青年,最近从伦敦来到此地,他软磨硬泡,最后终于明白那个难为情的小伙子对钓鱼并不感兴趣,于是补充说:“说到钓鱼,你见过我的金鱼没有啊?”

那些金鱼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是用金子做的,是件古怪而昂贵的玩具的组成部分。据说是某个富有的东方王子一时心血来潮的杰作,斯马特先生在某个拍卖场或者古董店与它不期而遇。他经常光顾那些地方,往家里囤积一些并无用处的稀罕玩意儿。从房间的另一端看过去,它酷似一只巨型大碗,里面装着巨型活鱼;但再仔细一看会发现它是一个极其精美、硕大的威尼斯吹制玻璃制品,碗壁薄如蝉翼,材质中暗含虹霓般若隐若现的颜色,在那种朦胧色彩的烘托下,只见几条奇特的金鱼悬挂在那里,眼珠则是硕大的红宝石。那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但到底能卖多少钱则要取决于收藏界能疯狂到什么程度。斯马特先生的新秘书,一个名叫弗朗西斯·博伊尔的年轻人,尽管是个不以谨慎著称的爱尔兰人,也对他的毫无遮拦感到吃惊,他居然随意谈论自己收藏的瑰宝,谈话对象相对来说都不过是碰巧住在附近的陌生人,属于那种来来去去的人;而收藏家通常警惕性都很高,有时还秘而不宣的啊。随着秘书工作的展开,博伊尔发现不只是他有这种感觉,其他人也都心存不同程度的疑惑,从稍感意外到难以苟同,表现不一。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被人割喉行刺,”斯马特先生的贴身男仆哈里斯说,话语之中并非没有一丝假设的快感,仿佛他已经从一种纯粹艺术的角度,对此表示出甚为惋惜之情。

“他把东西四处乱丢的做法可真够惊人的,”斯马特先生的总管詹姆森说,他从办公室过来协助新秘书熟悉工作,“他甚至都不用叮桄乱响的旧门闩把那破烂的旧门给闩上。”

“布朗神父和医生倒是不妨事,”斯马特先生的女管家说,话语之中含有一种她发表意见时特有的含糊其辞,“但是如果涉及到外国人,就太冒险了。不光是伯爵一人;那个在银行工作的家伙肤色太黄,我看着不太像英国人。”

“哦,年轻的哈托普够像英国人的了,”博伊尔友好地说,“都到了那种沉默寡言、一句也不自辩的程度了。”

“他想得可是多多了,”女管家说。“他也许不是标准的外国人,但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傻。我想说,举止像外国人就是外国人,”她阴郁地说。

她若是听到了当天下午在主人起居室里的那场对话,她的不快也许会进一步加深。话题主要是金鱼,不过那个讨厌的外国人渐渐地变成了中心人物。倒不是他的话很多;而是即便他沉默不语,也能引起众人的关注。他团身坐在一大堆靠垫上,身躯显得更加庞大了。在渐渐暗下来的黄昏中,他那宽大的蒙古人种的脸庞泛着微光,好似满月一般。或许他身后的背景营造出了某种氛围,烘托出他颇似亚洲人的脸庞和身形,因为那房中乱七八糟地摆满了多少也算昂贵的古董,其间不乏弯弯曲曲、闪着光芒的东方武器,东方烟具和器皿,东方乐器和泥金写本。总之,随着谈话的进展,博伊尔愈发觉得那个坐在靠垫上、背对落日的身影酷似一尊硕大的佛像。

这个小圈子的人全部到场了,谈话的内容也五花八门。事实上,他们经常串来串去,环绕乡村绿地的四五户人家迄今已经组成了某种俱乐部。这几家人中,就属佩里格林·斯马特的房子年代最为久远,体量最大,最有诗情画意;它向两边延展,几乎占据了广场的整整一边,仅剩下可以容纳一处小别墅的空间,那里面住着名叫瓦尼的退休上校,据说身体伤残,只是从没有人见他走出家门一步。跟这两栋房子成直角的方向上有两三家商店,可以满足乡村居民的日常生活所需。拐角处还有一家名叫蓝龙的客栈,哈托普先生,那个来自伦敦的陌生人,就下榻在那里。对面坐落着三处房舍,一处被伊冯·德·拉腊伯爵租下,一处被巴达克医生租下,第三处依旧空着。绿地的第四个边上是那家银行所在地,隔壁住着银行经理,旁边还有一块空地,被人租下圈在篱笆墙里准备盖房。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自足的群体,周边方圆几英里都荒无人烟,使得这些人越来越依赖彼此的陪伴。那天下午,有个陌生人闯入了这个神奇的圈子:一个脸形消瘦,眉毛和胡子均很浓密的家伙,他衣衫褴褛,若他果真(如传言所说)是来跟老收藏家做生意的话,他定是个百万富翁或者公爵。不过他被称作哈默先生,至少在蓝龙客栈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斯马特先生又冲着他唠叨了一通金鱼的荣光,顺便还提及了众人对他看管不善的批评。

“人们总是告诉我,我应该多加小心把它们锁起来,”斯马特先生说着,回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办事员扬了一下眉毛,那人刚从办公室拿来了一些文件。斯马特是个脸蛋圆滚滚、身材也圆滚滚的小老头,就像只秃头鹦鹉。“詹姆森和哈里斯,还有其他人总是让我把门闩上,就好像这是中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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